月色很浓。
高大的柏树投下一抹阴影。
林间隐隐有虫鸣鸟叫,童若然边走边对辰天说:“以前我还不是仙音阁宗主之时,待遇可低了。”
“衣食住行,每项都很简陋。”
“比如说,谈琴静心所需要的焚香,竟然不是檀木,而只是一些寻常的芸草,气味很淡,根本没有效果。”
辰天哑然。
这也算吃苦?
然而童若然似乎打开话匣子了,絮絮又道:“还有吃食也很让人苦恼。”
“凡间的食材不甚精细,即便是最精贵的水牛里脊,也有腥膻味,我根本吃不下去。”
“那……”辰天望向山脚下的杜家沟,缓缓回道:“那当时你还未没辟谷,若是饿了,吃什么呢?”
“有糕点零食呀!”童若然笑了笑。
她掰着手指,细细数道:“芙蓉软春糕,云雁羹,绿豆碧水汤,苋菜粥,景阳密桃酥。”
“这些都是美味佳肴,那个不能吃饱?”
“呃,这就是你所谓的吃苦?”辰天错愕。
“难道不是嘛?”童若然反问,指着衣服又说:“那以前我穿得布料,均没有染色,土气得很,这总该算条件艰苦了吧?”
辰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是回想起那些倒毙在路边的流民尸体,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身上仅存的一衫半衣,也被别人扒掉。
真应了那句禅语——
人世间走一遭,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
辰天摇摇头,心绪莫名有些复杂,正准备带童若然走快点,忽然听到远处的山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杂响。
他猝然停住脚步,吓得童若然险些撞在他身上。
她狐疑的支了支耳朵:“此地山势背阴,积攒瘴气,滋生不少山鬼,月明之时它们便出来闹腾,很正常的。”
“还有这事?”
“对啊。”童若然凑到辰天身前,笑着说:“当然像先生这般的超凡修士,以一抵万也不在话啦。”
然而辰天却没有心情跟她打趣开玩笑。
因为他放出神识之后,清楚感知到山涧所传出的杂音并不是山鬼,而是一名平民。
确切的说。
应该是一位樵夫。
辰天飞身而去,隔着百余丈又停下脚步,生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这位老伯。
尽管如此,他听到辰天的问话之时,还是身形猛颤,险些一斧子砍到自己的大腿。
“敢问老人家,杜家沟怎么走?山下就是吗?”
“……你是人是鬼?”
“瞧您这话说的。”辰天浅笑,侧身指了指自己脚下。
樵夫探头一看,发现他的影子极其明显,顿时松开紧绷的心弦。
“小伙子,你胆子真大!”
“这黑灯瞎火的,你带个女娃居然就敢翻山越岭?命真硬!”
樵夫唠叨两句,收起柴斧,踮脚指向山下灯火悠悠的村庄:“那旮沓就是杜家沟!赶紧走吧!还远呢,望山跑死马!”
童若然瞄了瞄他,好奇道:“老伯也知道现在黑灯瞎火的,山里又有山鬼与野兽,为何不在白天砍柴呢?”
“问这干嘛?”樵夫忽然警铃大作。
他眯眼打量两人,发现他们衣冠楚楚,明显不是寻常平民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