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沈鲤独自坐在公堂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气得忍不住抓起茶盅狠狠的摔在地上!
刚才林泰来为了讨价还价,用笔写那份名单的时候,用的就是右手!
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以及羞辱。
礼部杂役知道老爷正在生气,听到了摔杯声音也不敢进去打扫,但却听到沈老爷喝道:“去内阁拜访首辅!”
于是在一天当中,礼部沈尚书第二次拜访申首辅,早晨一次,下午一次。
有些人看到后,不禁暗自猜测,难道沈尚书要与申首辅大和解了?
申时行本人也挺意外的,还以为沈尚书和林泰来谈崩了,又来找自己当中间人斡旋。
沈尚书问道:“首揆是不是要为人谋取吏部左侍郎?是礼部侍郎徐显卿?”
申首辅并不奇怪沈尚书能看出来,毕竟早晨开条件时,漏了口风。
“怎么?你不会反对了?”申首辅反问道。
作为内阁的最大反对者,只要沈鲤不反对,那这项人事任命就太有戏了!
沈鲤微笑着说:“我已经答应了林泰来,力推赵志皋为吏部左侍郎,所以想支持徐显卿也有心无力。”
申首辅:“.”
吏部左侍郎是何等关键的位置,堪称六部堂官之下第一侍郎,你沈鲤怎么就肯支持林泰来了?
过去那些当上吏部左侍郎的人,不敢说百分之百,但也有七八成入阁或者当上尚书!
如果沈鲤你的夫人和女儿被林泰来绑架了,就言语一声,他申时行会帮忙解救的!
沈鲤又说:“另外,同考官名额如何分配,是不是也要重新商议?
因为林泰来已经拿走了一个名额,应该是要给你的吧?”
申首辅狐疑的看了沈鲤一眼,他简直怀疑,沈鲤是不是想变坏事为好事,下重注收买林泰来?
连同考官名额这样礼部尚书最核心的权力,都敢出卖?
沈鲤临别前又说:“我这是把谈判的结果告知与你,并请你做个见证。
现在我终于相信,林泰来不是你的忠实党羽了。”
看看天色差不多,申首辅也无心工作,一边心里反复默念“这是挑拨离间”,一边直接回了家。
更早回家的申用懋再次意外:“父亲又这么早?”
然后又禀报说:“刚才礼部右侍郎徐显卿来坐了坐,大概是因为吏部左侍郎出缺。”
申首辅摇了摇头,叹道:“他这事不好办了。”
“怎么?清流言官那边又要反对?”申用懋很懂行的说。
在如今的朝廷中,一般只有清流势力的针锋相对,才会让父亲感到难办。
申首辅答道:“谁也想不到,这次最大的竞争对手居然是林泰来。”
申用懋:“.”
如果没记错,林泰来只是一个武科转文科的举子吧?
一个举子和首辅争夺吏部左侍郎官位,是不是有点过于刚烈了?
申首辅对还在恍惚的好大儿指示说:“你亲自去林府,把林泰来请过来,必须要深谈了!”
申用懋问道:“如果林泰来还是不来,又当如何?”
申首辅直接给压力:“他如果不来,你也别回来了!”
申用懋没奈何,只能起身前往林府。
此时林泰来在府中,迎来了一大波探望的士子。
除了几位府学同窗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熟人,比如上次落榜这次又来赶考的董其昌,还有令人难以招架的周应秋。
他们大部分都居住在距离贡院更近的东城,今天也都听到了林泰来挨打的消息,便不约而同的登门来探视。
同时还有点该死的好奇心,林大官人挨打受伤这种事,实在很难见到啊。
金士衡代表众人问道:“朝廷如何处理?要不要我们集体前往礼部抗议和声讨?”
林泰来摆了摆左手说:“不必了,我已经获得足够的赔偿了。”
众人不敢相信,朝廷的效率这么高了?
林泰来懒得过多解释,直接问道:“你们有没有可靠亲戚在京城做官?官职在部院,品级不要超过四品。”
众人面面相觑过后,只有来自吴江大族的沈珫说:“我有一个族兄,现任员外郎。”
金士衡和王禹声的父亲都已经退休,陈允坚有个同族叔父在外地做官,董其昌和周应秋目前家里没人做官。
林泰来便对沈珫说:“那你这个族兄就很合适了,如果他有兴趣,可以让他去会试当个同考官!”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你林泰来还能有本事指定一个同考官人选?
江湖传言,这些名额是内阁大学士和礼部尚书的禁脔!
林泰来抚摸着右肩说:“礼部沈公仁义啊!见我情状可怜,就私相授受了一次。”
众人无语,如果被打伤后就能获得这样的补偿,那他们也想试试看。
正在这时候,首辅家大公子申用懋来了,并被带进了前厅里。
环视一圈座中,发现都不是外人,申用懋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林泰来!家父请你过去深谈,顺便商议吏部左侍郎的人选!”
众人三观再次受到了冲击,一起默默的起身告辞。
大家都是应试考生,为何却不像是同一种生物?
如果不是大家都认识申用懋是谁,只怕还以为,申用懋是林泰来请来的演员。
申用懋抱怨说:“常言道,事不过三。我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请你了,你就不能认真应对一下吗?避嫌也不是这么个避法!”
“还是万历朝好啊。”林泰来感叹说。
申用懋:“???“
你林泰来突然蹦出这句话,又是何意?
林泰来解释说:“如果在以前,我这样小小应试举子敢拒绝首辅三次召见,弄不好就要被首辅怀恨在心,人头落地,或者剥夺功名了!”
申用懋拍了拍林泰来的右肩,“别阴阳了,你就说去不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