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狞笑一声,手中斩马刀缓缓扬起,道:“你年纪轻轻,倒还有些胆色也罢,就让本将军送你上路!”
适才一击之下,这将军已发觉纪若尘来历虽奇,动作迅若鬼魅,但真元薄弱,还远不是自己对手纪若尘动作再快,自己也尽可跟得上,毕竟真元雄厚方为一切之本
纪若尘双袖忽然飞出,卷住身旁两名亲兵的脑袋,倏忽发劲,但听啪啪两声,血肉碎骨脑浆四处迸射,算作对将军的回答
将军饶是城府极深,当下也气得胡须颤抖,真元澎湃如潮,不停地注入斩马刀中,眼看着刀罡渐亮,刀身中竟然浮起一片青色花纹这一刀斩出,弄不好会直接毁了纪若尘的灵丹福田
纪若尘静如止水,安定地注视着将军的双眼,将军那锐利如剑的目光对他全无影响
将军深吸一口气,如同长鲸吸水,绵延不绝,浓郁的杀气更不住自体内涌出!
杀气攀至巅峰一刻,将军双目精光大盛,斩马刀嗡的一声长吟,便要当头斩下!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声呼唤响起:“史大将军!”
这声呼唤实在来得太过突然,声若洪钟,骤然叫破了将军名姓,又恰好他气势刚刚升至巅峰之际,惊吓非小!史将军只觉胸口一滞,一口鲜血便涌上了喉头他身体晃了一晃,这才稳住,惊怒交集之下,转头向楼梯口望去
这将军姓史也好,姓赵也好,于纪若尘全无干系,反正他几乎对本朝故事一无所知因此那叫声传来,他只当犬吠,毫不动意
叫声未歇,楼梯上便蹿出一个高大矫捷的中年文士,但看他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就知最近生活优渥、油水十足
这文士生得相貌堂堂,只那么一站,便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油然而生,正是相府西席济天下
济天下浑然不觉周围遍布的杀气,向那将军一抱拳,长笑道:“原来是三镇节度史安禄山安大人麾下第一猛将,史思明史大将军!只是不知道这大过年的,史将军怎的不与家人欢聚,反到洛阳来了?”
史思明满面黑气,判断不出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何方神圣,压着性子问道:“先生何人?”
济天下抚须笑道:“在下只是相爷身边一介布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过今日这事与相爷有些干系,在下便自作主张赶来此处,想劝史将军早日归返塞北洛阳苦寒,冻伤了士卒不好,冻了史将军就更是不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史思明面色凝重,心下惊疑不定相爷身边一介布衣?笑话,这等贴身幕僚是能时时和杨国忠说得上话的,可比一系的等闲小官要重要得多这等人物,怎么会突然跑来?话说楼内冲突从始至终也没多少时间,他若是一路从相府快马赶过来,也就刚刚赶得及而已莫非这件事真与杨国忠有关?而且这文士说话高深莫测,即指了自己,又隐隐点出城外兵卒,若说他没有厉害手段跟在后面,史思明自己也不会信
史思明统兵多年,是个狠辣果决、当机立断的人物,目光在纪若尘、济天下和杨元仪身上一个来回,沉喝一声:“我们走!”然后飞起一脚,踢倒半片墙壁,直接跃出,正好落在一匹战马背上,扬鞭但听楼外蹄声如雷,一路远去
十余名亲卫分成三队,一队断后,一队收尸,一队跟随史思明,层次分明,井井有条
北军如旋风般离去,杨元仪也不能在这事非之地多呆,一众当事之人离去后,自有随后赶来的相府卫士封楼打扫,将相关痕迹清理干净,并且狠狠威胁掌柜的一番,命他不得透露只言片语相爷二小姐被个莽汉挟入房中,不管长短,也不论是否有过什么,只要传出了消息去,就是天大的丑事一件这等大事,若是杨国忠知道了,就是灭了在场众人的口,也大有可能
杨元仪受了惊吓,自有相府卫士护送回府得月楼上的诗酒大会也草草落幕,一众人等张皇离去,作鸟兽散济天下倒是不急不忙,还备了辆马车,拉纪若尘上了车,慢慢悠悠地向相府行去
纪若尘话极少,几乎整日都不说一句,这点济天下早已知道好在他口才便给,当下自顾自地说起史思明的来历事迹,又由史思明讲到安禄山,再顺势讲到本朝国运历史,又由大及小,重新归到史思明身上,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因此这一段路,走得也不算气闷
眼见相府在望,济天下又说起史思明素以残忍狠辣著称,时常将塞外边族数百口的小部落整族屠了,因此凶名在外,寻常军卒就是与他对望一眼也是不敢他接着便问上仙此时法力未复,何以毫不畏惧史思明的杀气?
纪若尘似乎低沉地笑了一笑,可惜济天下耳力不足,没听清他究竟笑了没有,便听纪若尘道:
“我手上冤魂,何止多他十倍?”
济天下忽觉车厢中起了一阵寒风,刺骨的凉意透衣而入,刹那间手足冰凉其实车厢密不透风,还燃着两个熟铜炭炉,暖意融融,哪里会冷?
济天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是说不出话来,身体也悄然挪了挪,距离纪若尘远了一些,车厢中就此安寂
纪若尘安坐,今日之事如流水般在心中一一滑过,待想到那真火焚心的文士时,心中一动,问道:“为何有些人越没本事,就越张狂?”
济天下略一思索,便答道:“这等人或是仗势妄为,或是井底之蛙,其实比比皆是,不必在意须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纪若尘听了,初次对济天下有了几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