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微笑道:“袁道长劝人向善,何笑之有?如今天寒地冻,不如收拾了这摊子,我去道长家喝口酒暖暖身子如何?”
袁天罡目光一亮。“此言大善。”
二人相视而笑。萧布衣帮袁天罡收拾了摊子。牵马而行,走到一家酒铺沽了点酒,又要点熟肉,萧布衣见到袁天罡颇为清贫,想必生意也是不好,主动买酒买肉,袁天罡并不推搪。袁天罡虽是道人。不过酒肉不忌。
二人入了道训坊,只见到四处雾气弥漫,隐有诡异之意,袁天罡自嘲道:“他们是求神,我是相人,道不同地。”
萧布衣跟随袁天罡到了一个大院前,袁天罡推门进去,院门都没有上锁。萧布衣本来以为袁天罡觉得钱财是身外之物。所以并不上锁,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宅院一贫如洗般,请贼过来偷估计贼都觉得麻烦。不值得跑上一趟。
二人在庭院当中架起了炉子,烤起了酒肉,酒微温,肉已熟的流油的时候,袁天罡微笑道:“还请公子等下,还有一人马上会到。”
萧布衣也不问谁,只是点头。
“还没有请教公子高姓大名,”袁天罡带有钦佩问道,“初次相识只为公子面相吸引,如今却觉得公子风度不俗,实非凡夫俗子可比。”
“敝人萧布衣。”萧布衣微笑道:“我看袁道长仙风道骨,才是真非常人可比的。”
袁天罡听到萧布衣三个字,大为错愕,“难道公子就是名动京都的太仆少卿萧布衣萧大人吗?”
萧布衣知道自己现在很是有名,却没有想到连袁天罡都知道,拱手道:“敝人沗为太仆少卿已是汗颜,说什么名动东都,更是惭愧。袁道长,你我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没有什么大人神相,只有布衣和道长如何?”
袁天罡目光闪动,缓缓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恕贫道不敬了。”
萧布衣笑笑,“什么敬不敬的,我几个月前不过是个泥腿子而已,我来找道长,除了和道长意气相投外,其实是想请道长个事情。”
袁天罡不等回答,院门‘砰’的一声大响,一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起来,大声道:“师父,烤肉也不叫我,你今日……”
他话未说完,见到了一旁坐着地萧布衣,骇地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赫然就是方才送鸡蛋地叫淳风之人,手中还拎着篮子,篮子里面当然就是石头鸡蛋了。
萧布衣丝毫没有意外,只是笑道:“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
叫淳风的一拍脑门,做恍然状,“你说的对,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你看我的记性,我师父家在隔壁,我总是跑到道长这里来。”
“你的娘子今日才生儿子,你就东跑西跑的,不守候在她身边,不怕她念叨吗?”萧布衣微笑道。
“我只是想让师父给我儿子起个名字……”说到这里的淳风望向了袁天罡,见到他递过一块烤肉来,咽了下口水,顾不得许多,先行接过道:“师父,这位公子都知道了?”
“淳风,这下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袁天罡满酒敬了萧布衣一杯,“这位公子就是你一直念叨地,聪明绝顶,玉树临风的太仆少卿萧大人,我们的伎俩如何瞒得过萧大人呢?”
淳风正在狠狠的吃肉,一口居然咬到了手指头,“师父,你说什么?”
“我说这位就是你一直敬仰的萧布衣萧大人,萧大人,这是小徒李淳风,一时和大人玩了些花招,还请大人恕罪。”袁天罡脸色肃然,“不过萧大人,劣徒虽然耍了花招,贫道和他却是问心无愧……”
萧布衣点点头,“命由己作,福由心生。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只凭这十六个字,已经值得布衣和道长喝杯酒的。”
现在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原来袁天罡算命怕生意不好,主顾下不了决心,这才让徒弟装作送鸡蛋来坚定袁天罡算的准。用个现代化来讲,这个李淳风就是个托儿。不过袁天罡虽然和徒弟做戏,很多地方倒是算地不差,尤其是劝人向善这点更值得萧布衣钦佩,他也不揭穿袁天罡地底牌,只是因为这些无伤大雅罢了。
“我说呢,萧大人大人大量,怎么会和我们斤斤计较。”李淳风一屁股坐了下来。喝酒吃肉。想必是拎着石头鸡蛋在雪天也是饿地狠了。口中含含糊糊道:“萧大人,我这辈子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我师父,另外一个就是你了。你看起来年纪和我仿佛,可是地位和我简直是天壤之别,尤其我听说你也是布衣出身,那就更是让我这种小人物敬仰了。”
萧布衣心道。你倒是和王世充一个口气,只是见李淳风颇为活络,倒不让人反感。
袁天罡却问道:
方才说要询问我个事情,不知道是什么?”
“道长除了相人外,可会查看天机什么的?”萧布衣问道。
“我最近倒是经常研究天相,可惜是阴天。”李淳风头也不抬。
“淳风,不要胡闹。”袁天罡递过烤肉打李淳风的头,李淳风伸手抓住。会心一笑。师徒二人倒是其乐融融。萧布衣也是微笑。
“贫道向来只研风鉴,”袁天罡有些歉然道:“公子,相学一门博大精深。贫道钻研下去,已经觉得无穷无尽,至于天机一事倒是从未涉及。”
“我师父现在除了风鉴之术,还研究称骨之法。”李淳风抬头笑道:“不过就算看人都是食不果腹,看天地话,只怕天天喝西北风的。”
萧布衣哑然失笑,“淳风这几天夜夜查看天相?”
李淳风点头,“萧大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这几晚都是阴天,那可是无星无月?”萧布衣又问。
“阴天当然是无星无月了,萧大人问的也是好笑。”李淳风失笑道。
萧布衣哦了一声,却是想到安伽陀说什么这几天夜观天相,既然是阴天,又是看个鬼呢?
“安伽陀这个人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萧布衣问道。
“你说那个胡扯地道人?”李淳风露出不屑之意,“萧大人,他倒是说精通天机测算地,只是说地少有人听。”
“他也住在道训坊?”萧布衣又问。
“离这里不远。”李淳风扭头要指,突然脸色大变道:“谁家的房子着火了,怎么那么大的烟呢?”
萧布衣心中微颤,已经预感到什么,一把抓住了李淳风,“带我去找安伽陀。”
李淳风哎了一声,已经足不沾地的凌空飞起,不由骇的面无人色,等到镇定过来,才发现人已经到了院外,萧布衣看起来温文尔雅,拎起他来居然毫不费力。好在李淳风还算活络,伸手一指方向,萧布衣已经如飞般向前奔去,李淳风只觉得疾风割面,前面景物扑面而来,只能紧闭双眼,只怕撞到墙上,他被萧布衣带着奔走竟然比坐在马上还要快急,不由骇然萧布衣的力量速度。
萧布衣不再多问,一直奔到冒烟的房子旁这才停下,那里围墙高耸,隐见阁楼一角,李淳风这才有空喘口气道:“大,大,大人,这就是安伽陀住地地方。”
萧布衣不再犹豫,松开李淳风后,只是足尖一点,已经轻飘飘的上了墙头,凌空一跃,飞鸟般的扑向阁楼,等到李淳风再望的时候,发现萧布衣已经隐入阁楼,不由骇然道:“我的妈呀,这是人吗?”
萧布衣人纵越到阁楼之上,已经看清楚形势,阁楼一楼已经是腾腾火气,寒雪消融,触目惊心。
安伽陀住的阁楼是为两层,都是木质结构,这一烧下来,只怕剩不下什么。好在火势虽猛,却被积雪压住,一时间上不了二楼。萧布衣艺高胆大,直接上了二楼栏杆,推窗一望,忍不住的心寒。
房间内地板上躺着一人,胸口鲜血汨汨,赫然就是安伽陀。见到他胸口微微起伏,萧布衣心中一喜,轻巧的跃了过去,伸手去探安伽陀地鼻息。
他如此紧张,只是心中又有了奇怪地感觉,觉得这个安伽陀定然和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关,他手才探到安伽陀的鼻息,安伽陀已经呻吟道:“是谁?”
萧布衣大喜,“我救你出去。”他才要背安伽陀下楼,却被安伽陀一把抓住了手腕,微弱地声息道:“不用了,我要死了。”
萧布衣一怔,不好抽开手腕,安伽陀勉强睁开双眼,嘴角居然露出一丝微笑,“我算自己今天必死,看来果然不错。”
萧布衣不知道想笑还是要哭,现在才知道他算命的本事恐怕比袁天罡还要高明些,最少他可以算出自己的生死。
“你是萧,布,衣?”安伽陀看清楚了萧布衣,有了诧异。
萧布衣没有想到他能认出自己,只是点头,“谁要杀你?”
“天机。”安伽陀吃力的说出这两个字,断断续续道:“我泄露了天机,早就想到了今日。”
萧布衣皱着眉头看他的伤口,知道他是被一柄极为锋利的宝剑刺穿了心脏,他现在还能说话,已经是个奇迹。
“你是被人杀死的,不是天机。”萧布衣沉声道。
安伽陀嘴角一丝苦涩的笑,“天机就是人,人就是天机,又有什么区别?”萧布衣隐约想到了什么,来不及多想,只是道:“不要多说了,我先背你去看医生。”
“没用了。”安伽陀双目变的无神,“我泄露了天机,一定要死,谁都不能救活我的。你和我相见,即是有缘,桌上几本书拿去吧,可对你多半无用。”
他说的倒是冷静,但是呼吸越来越弱,双眸失神,看起来就要死了过去,只是片刻之后,手腕突然一紧,双眸中神光爆射,萧布衣骇然,觉得手腕如同铁箍般扣住,才要用力挣脱,安伽陀胸口鲜血狂涌,目光却是露出狂热之色,一字字道:“原来你是个死人!”
萧布衣愕然,不明所以。
安伽陀手指在萧布衣手腕上扣着,微微颤动,片刻大笑起来,“你真的是个死人!”
萧布衣见到他不是暗算自己,听到火声燃着波波,就要漫到阁楼之上,也不慌张,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我是死人又如何?”
安伽陀挣扎想要坐起,却是无力,只是扣住萧布衣的手却是牢牢不放,眼中现出一种异常诡异的光芒,再次道:“你是死人,你就是天机!”
萧布衣心中一凛,已经知道安伽陀一定和天书有关,只是可惜,他已经活不了多久!安伽陀说完你就是天机后,嘴角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喷了口血后嗄声道:“他们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
安伽陀话一说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萧布衣,再也没有了声息,火光熊熊,萧布衣不知是惊是热,浑身已经是大汗淋漓,望着安伽陀死鱼一般的眼,脑海中只是转着一个念头,我是死人,我是天机,他们一定会找到我,可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