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生性好动,击剑任侠,不喜约束,他一直活到现在都是如此。
他不喜欢眼下的生活,他更向往萧布衣的冲锋陷阵,勇冠三军!他也一直希望自己能和萧布衣一样,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打的对手丢盔卸甲,惨不堪言,而不是一直像乌龟一样,缩在深沟坚壁后,通过父亲的外交手段,逐步的瓦解对方的实力,逐步的用各种手段打击对手,然后在对手惶惶之时给上致命的一击。
按照父亲的想法做事,虽能胜,但是他觉得,这和木偶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作战方式,太不爽快,他不想做个木偶,所以在对阵薛举之时,他终于放手大胆的按照自己的主意做了一次。
薛举势弱,不过十万,已经快要打到了长安,这对关中而言,是个耻辱!按照李世民的主意,当给与薛举迎头痛击,以挫锐气,让关陇诸阀无不仰望,心中惴惴,再不敢来犯才好。可李渊给的迎战方针却是和李世民所想的截然相反,他吩咐李世民道,薛举悬军深入,食少兵疲,若来挑战,慎勿应也!尔等宜深沟坚壁,坐待薛举粮尽,时机成熟后,可一鼓破之!
这个方法和当初对付薛仁果一模一样!
李世民听到这个命令后,就是暗自皱眉,凭什么?凭什么让人欺负到眼前?凭什么自己兵力强盛还龟缩不出?凭什么一定要让薛举打他们,而他们不能用堂堂正正之兵还击?他一直在深沟高壁后想着这个问题,见到薛举派兵搦战,胸中怒火熊熊。殷开山每日守在李世民身边,苦口婆心的劝导,说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空乏其身,眼下是个考验,敦煌公万万不可出兵。殷开山每天苍蝇一样的围绕在李世民身边,李世民以前看他胡子一把。也不好伤他的心。不过事不凑巧,殷开山毕竟年老,身体衰弱,患了疟疾,卧床不起,不能整日跟在李世民的身边。李世民知道这个消息,第二天就命众将列阵高,向薛举示威。
他被憋的狠了,心道自己兵力优胜。还这样地窝窝囊囊,不知道手下会怎么看?
李世民列阵高,炫耀武力,妄想不战屈人之兵,吓退薛举,回去后好好羞臊下胆小谨慎的父亲。本以为自己兵力胜之,借薛举个胆子。薛举也不敢前来攻打,所以并不设防。没想到薛举的胆子竟然是天作的,见李世民轻率列阵高,马上命奇兵一路突袭李世民后路,割断李世民和后援的联系,然后亲率大军来捉李世民。
唐军大慌,八路总管先后出兵。终于在浅水原混战一团。.唐军仓促而出,薛举却是有备而来,胜负早有预料。直到这时候地李世民才知道,并非人多就能一定获胜,以往和他们交战的不是盗匪,就是无心作战的隋军,是以唐军才能战无不胜,可陇西骑兵彪悍非常,作战有素。就算真的对决,和唐军胜负亦是五五之分,更何况这次是趁其不备。
李渊本来对这场对决极为重视,可八大总管先后投入浅水原这场并没有预料到的战争之中,已经没有了什么胜利的念头。结果慕容罗喉、李安远为救李世民,先后战死,刘弘基苦战断后,却是落入薛举的重围之中,力尽被擒。刘文静带兵杀入。终于将李世民救了出去。可这时候,唐军的精锐已经折损过半。浅水原乱战,可说是唐军自从起义来,损失最为严重的一次。
李世民乱军之中,惶惶四顾,悔恨不已,几乎想要自裁以谢天下,结果被众将领劝阻。殷开山强撑病体出来,知道唐军惨败,差点晕了过去,不由老泪纵横。李世民不听李渊号令,不听殷开山所言,导致惨败,羞愧难当,长安李渊得知消息,震怒非常,当下调李世民回转长安。殷开山自悔没有完成李渊所令,主动将责任揽在身上。只把疟疾转移到李世民地身上,说自己贪功指挥,酿此大错,此败和敦煌公无关,请唐王重罚。
李渊震怒之下,将殷开山重责,又将此战总管皆属罢免,刘文静虽有救援李世民的大功,却亦是被削职为民。
李世民一时意气用事,结果连累三军,他愧疚之下,到长安后抱病不出。除伊始时,李渊将他狠狠骂了一顿外,这些日子来,李渊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
李世民知道父亲真的怒了,真的恼了,真的动真格的了,可他宁愿轰轰烈烈的让父亲砍了,也不想再这样窝窝囊囊地度日。
这些天李世民虽然没有再出府邸,可从房玄龄那里得知,薛举大胜唐军,关中震动,谣言四起。李渊急调长孙顺德、长孙恒安、唐俭出马对抗薛举。长孙顺德领兵偷袭,两战小胜,战线拉回到高,薛举暂时按兵不动,两军又陷入僵持阶段,关中稍定。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世民才稍微舒了口气,暗想好在不是大哥出马,不然自己这一辈子,再也无法出头。
这一日心中苦闷,长孙无忌突然登门道:“世民,唐王让你前往长乐宫。”
李世民吃了一惊道:“我爹找我做什么?”
长孙无忌苦笑道:“世民,胜败乃兵家常事,高之战,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世民面红耳赤,怒声道:“你不是我,当然不用放在心上。”
长孙无忌苦笑道:“世民,你还当我是兄弟吗?”
李世民微愕,“当然是。”
“你要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应该知道,你失败了,对我而言,一样的痛苦!我实在没有嘲笑你的理由。输一场不要紧,可就怕输了勇气和信心!”长孙无忌正色道:“你不是一直以萧布衣为目标。想当年萧布衣被张须陀追杀,由官至极品到一无所有,还不是东山再起?他现在坐镇东都,威望无二,又有哪个敢小窥?世民。你不是一直以萧布衣为目标,如果连这个小小的挫折都经受不住,那永远不能超越萧布衣!你太过一帆风顺,这场挫折谁都不愿,但是在我看来,反倒是个好事,你……莫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想东都有布衣,铁骑纵横无敌,唐王对此心力憔悴。只希望我们关中有人能和他抗衡,唐王这次震怒,并非对失败不能承受,而是觉得……你太辜负了他地良苦用
李世民本来狂躁不已,听到这里,轻舒了一口气,“多谢你。无忌。”
长孙无忌用力一拍他的肩头,“我就说过,你小子明白这些,走吧。”
李世民点点头,已经当先走去,随口问道:“我爹找我,应该就是臭骂我一顿吧。我要请兵再战薛举!”
不闻长孙无忌回答,李世民回头望去,见到长孙无忌脸色古怪,李世民皱眉道:“无忌,没什么担忧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长孙无忌苦笑道:“只怕唐王现在没有时间来骂你。”
“为什么?”李世民诧异问。
长孙无忌摇摇头,“没什么,你去了就知道。”宫后,发现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卫尉寺、鸿胪寺的官员几乎倾巢出动的出来迎接。李渊正冠肃容地站在最前,向远处翘首期待。
李世民奇怪道:“无忌,我爹在等谁?谁让我爹用这么大的排场迎接?”
长孙无忌苦笑道:“唐王在等突厥使者。”
李世民脸色大变道:“突厥不过是蛮夷之辈,等他们用得着我爹亲自迎见吗?”
不等长孙无忌回答,长街尽头,有快马飞奔,通事舍人禀告道:“启禀唐王,咄毕俟斤和突厥使臣已到。”
他话音才落。长街尽头又有数十骑前来。散漫不堪,向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态度倨傲。李渊却露出惊喜之色道:“咄毕俟斤也到了吗?那可太好了,本王应亲自迎接。”他虽看到李世民前来,却是视而不见,带着百官快步向前迎了去。
马上的突厥人傲慢无礼,并不下马,李渊却是执礼甚恭,带着突厥人走来。李世民心中火起,才要冲过去,却被长孙无忌拉住。
“世民,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没有见到吗?”李世民回头喝道:“你没有见到我爹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旁边一个声音淡淡道:“若非你我惨败而归,唐王何至于此?”
李世民扭头望过去,见到一人双眼蒙着白布,辨认了下才道:“你是孝恭?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从未想到过,一向风流倜傥,风度翩翩地李孝恭竟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长孙无忌轻叹声,“世民,孝恭被奸人所害,双目失明。你这些日子一直留在府上,多半不知道吧?”
李世民大惊失色道:“孝恭,谁害的你?”
“还有哪个?不就是萧布衣害的孝恭如此!”长孙无忌恨恨道。
李孝恭却是笑道:“成王败寇,我小瞧了萧布衣,得此下场也是应该。不过我愧对了唐王的信任,失了巴蜀之地,相比之下,眼睛瞎了反倒是小事。我这次来,却是想要请罪,可一直没有机会。”
长孙无忌为李孝恭不平,李孝恭却是冷静非常,并不自怨自艾,就算长孙无忌见到,也是不由暗叹此人地冷静。
李世民更是吃惊道:“巴蜀也丢了?难道萧布衣出兵如此之快,已经占领了巴蜀吗?这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他专心对抗薛举,失败后躲在府邸,闭门不出,哪里想到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长孙无忌苦笑道:“世民,你只以为你的事情就已经惊天动地了吗?你难道还不知道,唐王所受的压力,比你要大了太多。”
这时候,李渊已经领着突厥人从李世民等人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径直向长乐宫的方向走去。宫内早被摆设尊坐酒席,等候突厥人入席。
突厥为首之人鹰鼻阔嘴,双眸阴抑,见到李渊态度恭敬,多少露出点笑意。他身边有个使者。*态度倨傲,指指点点,反倒浑然不把李渊放在眼中。
李世民暗自咬牙问,“这两人是谁?”
长孙无忌道:“那个鹰钩鼻子地叫做咄毕,是启民可汗地儿子,也就是始毕可汗地弟弟。他现在在边陲有很大地势力,始毕可汗不便出马,所以让他弟弟来到关中。咄毕身边的那人是突厥使者骨础禄,此人眼下深得始毕可汗和咄毕的信任。就算在突厥,也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这里可是关中。”李世民握紧拳头道。
“关中又能如何?”李孝恭突然叹口气道:“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他们,却不是他们求我们。无论谁被求,总是架子会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