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绩望着那如一泓秋水地双眸,感慨道:“裴小姐千里迢迢赶来,为我等出谋划策,怎说得上多此一举?我想无论是我,还是西梁王,知道裴小姐这番心意,都是感激不尽。”
裴茗翠垂下头来,“其实我这番作为,还是有个私心。”
“裴小姐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我想……若是他失败的话,我能不能见他一面?”裴茗翠问。
徐绩扭头望向庭院地枯黄,歉然摇头道:“对于这点……我不能做出任何承诺。我想……西梁王也不会应允。”
裴茗翠反倒笑了起来,“你和西梁王都是同样的人,不肯轻易许诺。我知道你地难处,也知道真地出手,应求当机立断,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可还是俗了,忍不住一说。不过有个请求你想必可以答应。”
“裴小姐请说。”
“我想在东都四处走走,再看看东都的风景,我很喜欢百姓安乐的这种感觉。”裴茗翠道:“这应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吧?”
徐绩释然道:“裴小姐言重了,若是可以,我愿意陪你一行。”他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虽是轻描淡写,但手心满是汗。
裴茗翠轻然一笑,“有徐将军陪同,那真地极好。
只是怕你公务繁忙,不敢有请。所以……只请占用徐将军两个时辰,不知道徐将军意下如何?”
徐绩心中不知什么滋味,终于道:“好。”
裴茗翠望向身边的影子,微笑道:“旧地重游,你看看,是否大为改观?”
影子低声道:“有西梁王在,哪里都是仙境了。”见徐世绩望向自己,影子补充道:“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
徐绩哈哈一笑,不明所以。裴茗翠笑笑摇头,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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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茗翠到了东都的时候,萧布衣铁骑纵横,已连取了魏郡、武阳两郡。
他的那番口舌并没有白费,苏定方身为窦建德手下三虎之一,眼下可说威望极高。萧布衣入了武阳后,秋毫不犯,倒让武阳军民放下心事,对苏定方由衷的感激。
这些人连年征战,可说是身不由己。由伊始的保守家园到后来的征战天下,这些农民军,远远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们骨子里面,就从未想到过做皇帝、做将军。握着锄头,坐等收成,脸朝黄土背朝天,那才是让他们心安的事情。就算是窦建德,本来也是为着带手下生存而奔波,要非七里井鬼使神差的击败了薛世雄,认为是天意所然,也不会起了争霸天下地念头。
和西梁军对抗这久,谁都以为若是城破,西梁军会以屠城来发泄。这种事情,自古皆有,也是他们患得患失的根源。
但萧布衣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些事情,就轻描淡写的放过全城的军民,甚至城中的官员,都没有做太大地改动,这种安宁,河北百姓实在盼了太久。
虽少有军民欢呼雀跃,可城中大多都感谢那个**着半身,冒死出城的苏定方。但并非所有人都感谢,最少姜阳就对苏定方恨之入骨,他认为苏定方不仗义,他认为苏定方不应该在这最后关头还给兄弟们一刀。
帐永远算不明白,可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姜阳本来已被擒住,可苏定方苦苦哀求,萧布衣终于网开一面,放他回转。姜阳临走时对兵将喝道,是汉子和他回去报仇雪恨。
可一个人也没有走!
姜阳怒火中夹杂着落寞孤单离开,众兵将都如释重负。
萧布衣兵不血刃的再取魏郡,立即挥兵北上。过魏郡,就是武安郡,这里本是杨善会的地盘,眼下却是甚为凄凉,兵不过数千,将亦是彷徨。萧布衣大旗所到,郡县军民再不抵抗,纷纷投降。
天下大乱,这些缺兵少将的郡县,只求自保,当然是谁先打开投靠谁。
武安的郡望乡亲甚至还不等西梁军到,都已出城列队迎接,敲锣打鼓,奉上犒军地食物,热泪盈眶。
萧布衣知道,要是李唐先打到这里,多半也是同样的待遇。不过杨善会虽死的不明不白,但把武安郡倒是管理的井井有条,这个郡县倒是河北少遭战事波及的地方。但长年征战,百姓亦是辛苦,出城迎接时,心中忐忑。
对这些人,萧布衣并没有苛责,更不指望他们眼下能忠心地为自己卖命。简单的安顿后,萧布衣、秦叔宝马不停蹄地向北攻入襄国郡,屯兵大陆泽!
秦叔宝浴火重生,经过这些年的领军,已成大器。他说地一点不错,大陆泽地形崎岖,依山环水,|陌交通,错综复杂。依据这个地势坚守,就如一把尖刀插入了河北,可有效的抵抗住李唐地南下。
而这时候,李唐兵也杀到了赵郡!
赵郡和襄国郡,不过山水之隔。山是千言山,水是漳水!
萧布衣人在千言山上,举目向北望过去,只见四野茫茫,苍穹无边,叹口气道:“终于要开打了。”
秦叔宝不明白萧布衣为何叹气,接道:“西梁王,李唐虽占了先机,但眼下只比我们多个幽州而已。李孝基、李道宗多半想不到我们速度也是如此之快。”
西梁军得苏定方相助,向北进攻可说是一路势如破竹,少遇抵抗。
李唐兵还未到,河北军除了归降、回转乐寿外,更多的人选择重做百姓。萧布衣飞一般地到了大陆泽,甚至比预期还快了一些。
萧布衣望向北方道:“李世民已到郡,我想很快幽州势力就要归降,他也要汇合突厥兵南下了。”
秦叔宝笑道:“李唐传言,李世民的玄甲天兵是西梁王手下黑甲铁骑的克星,这下可以看个高下了。”
萧布衣哂然一笑,“他们没有十足必胜的把握,不会出动骑兵,我亦如此。好像有消息来了……”
他目光敏锐,已见到有兵士疾步跑来。秦叔宝迎上去接过书信,说道:“西梁王,李唐军不但占领了恒山、博陵两郡,进兵河间,而且有攻打河间西南的信陵郡的迹象……”
“再加上上谷、郡两地,李唐对河间的河北军已三面围困了。”萧布衣喃喃道。
秦叔宝点头道:“的确如此,河北军听说已聚集残部,聚兵在乐寿西北沱水抵挡李孝基的大军。”
“等等……”萧布衣想到了什么,“那李道宗呢?”
“李道宗地旗号一直在赵郡。”秦叔宝道。
萧布衣蹲下来,摆摆手,早有兵士摊开了地图。萧布衣看了半晌,“沱水虽是地利,但李唐若是从西南的信陵攻入,可直袭河北军的老巢乐寿,若是成行,河北军只怕腹背受敌,一击就溃了。”
“西梁王不想让他们败的那么快?”
“我当然希望他们能多坚持一些时候。”萧布衣狡黠的笑,“李玄霸出手有利有弊,好处就是收了幽州,坏处却让河北军同仇敌忾,这等机会,我们如何能不好好运用?”
他话音未落,又有兵士急急前来传信,萧布衣却抬头望向北方,皱眉道:“远方天空色泽有异,像是大兵逼近。”
虬髯客、李靖都会望气,可观尘知兵,当初虬髯客就是望气断定对手的实力,鼓励萧布衣擒拿莫古德。萧布衣这种本事当然远远不及,但征战多年,再加上目光敏锐,已能看出点门道。
他说话地功夫,快步下山,秦叔宝道:“不错,消息说,李道宗已率大军,气势汹汹的向南,已过赵郡南方的白沟,接近了大陆泽。
最新消息,尚在五十里开外,兵力暂且不详。”
探子多拨,作用各异,总是先传回最快、最简捷的消息,其余却是要等分析后传回。
萧布衣快步入了营帐,前锋营早就做好准备,静待出兵。
入了营帐后,第二道消息传来,‘李唐兵此行约有骑步兵三万大军,李道宗的旗号!如今尚在五十里开外!’
秦叔宝诧异问道:“还在五十里外?”
兵士确认无误,秦叔宝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展开地图详细查看,缓缓道:“李唐军若是没有后援,只凭这三万大军,我等可与之一战,若能聚而歼之,无异给李唐重创。”
“他们离的还有些距离。”萧布衣皱眉道:“我大军若出,只怕会走漏风声。”
“地确如此。”秦叔宝道:“他们若是避而不战,我等空耗军力。若是在二十里之内,倒可考虑一鼓击之。”
萧布衣看了眼地图,也是陷入沉思之中。又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第三拨探子已有消息回转,“李道宗如今已距大陆泽四十五里。”
“半个时辰只行了五里?”萧布衣笑了起来。
秦叔宝双眉一扬,一拳击在桌案上,喝道:“李文相听令……”
“末将在。”
“我命你你带骑兵一千从千言山西面即刻出兵,马后悬枯枝拂地,伪装大军出兵之迹象,行十里后止,等命令再做定夺。”
李文相听令退下,秦叔宝又命常何、徐绍安二人同样做法,只是一出山西、一出山东。徐绍安不但伪装伏兵,还要带百余面大鼓,击鼓前行。
等命令传后,秦叔宝这才道:“敌兵若迅即退却,必是疑兵之计!若是疑兵之计,他们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