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门开了,崔俊走了进来,崔涣放下笔,指了指旁边的坐垫道:“坐吧!”
崔俊坐下便道:“父亲,王相国已经走了。”
“我知道他走了,他不走,我也不会坐到这里来,唉!装病不好受啊!”
沉默了一下,崔俊道:“孩儿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对王相国和监国殿下装病?”
崔涣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微微一笑道:“你回来已经一天了,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被免职,说说你的想法?为父很想知道。”
崔俊沉思了片刻,道:“父亲,这件事我越想越蹊跷,父亲明明没有给李隆基写给什么信,他怎么会回那样的信给父亲?而且还落在了李庆安的手上,这里面有问题啊!”
崔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凭着直觉他认为父亲是遭到了陷害,为此,他忿忿不平道:“父亲,我觉得这是李庆安一手策划的阴谋,事情绝不可能那么巧,他需要证据的时刻,证据就来了,这怎么可能?”
崔涣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儿子能看出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着实令崔涣感到欣慰,他点点头笑道:“别人都以为我私通成都,只有我自己清楚,这当然是李庆安的手腕,至于他是怎么做的,我认为倒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明白一件事,他为什么要选择我崔家下手?”
崔俊没有听懂父亲的话,他急道:“怎么能就这样算了?让父亲含不白之冤,不如写信到成都,让二叔查一查原委,这件事肯定会水落石出。”
崔俊指的二叔是南唐相国崔圆,崔涣见儿子在最关键的问题上还是有点糊涂,不由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的罪名不重要,我以前就效忠老皇帝,就算现在再效忠他,又何罪之有?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李庆安为什么要选择我崔家下手?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其实崔涣可以一句话把问题讲透,但那样对儿子不利,他想要让儿子自己悟透其中的关键,这样儿子才能逐渐成熟,才能真正懂权力斗争的玄妙,才能在将来接自己的位子。
崔俊毕竟还是为政多年,有一定的政治斗争经验,经父亲一点拨,他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道:“父亲的意思是说,李庆安是想踩着我们崔家,用我们崔家的倒台去笼络别的世家,是这样吗?”
崔涣见儿子终于明白,不由笑道:“你能看出这一点,说明你的进步很大,那我再问问你,崔家受挫,那对谁最有利?”
‘对谁最有利?’如果父亲不刻意问这句话,崔俊当然会想到是李庆安,这件事当然对李庆安最有利,各大世家都对他刮目相看,其次是韦家,韦滔竟然入了相,预示着韦家将重获出头之日。
但父亲这样刻意一问,崔俊便意识道答案或许不是那么简单,他沉思了片刻,便犹豫着道:“父亲莫非是指裴家?”
崔涣抚掌大笑,“不错!我儿能看出这一点,不愧是我的儿子,我后继有人了。”
崔俊红着脸连忙道:“父亲,我只是一种感觉,让我说具体理由,我却说不出来。”
“那好,让我告诉你。”
崔涣注视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李庆安有登基的可能!”
“父亲,这会是真的吗?”崔俊不可思议地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此事?”
“孩儿知道一点,大家平时也说起过,只是孩儿在河东,了解不多,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这是真的,而且可能性越来越大。”
崔涣眼中露出了一丝担忧,“他这次打压我们崔家,其实就是为了彻底拉拢裴家和韦家,他是在向裴家展示他的实力,以让裴家对他死心塌地,同时也让韦家对他感激涕零,愿成为他的马前卒,事实上他成功了,我听过裴家决定将裴遵庆的孙女婉儿许配给他,以作为他们正式结盟的标志,韦滔也将他的儿子韦靖远和侄子韦应物送去安西从军,这也算是韦家对他效忠的标志,听说王维为尚书右丞,也是卢家的面子,现在长安各大名门世家中,独孤、长孙、裴、韦、卢、张等大世家都在支持他,他的形势越来越好。”
崔俊听完父亲的分析,这才若有所悟,原来是父亲装病,就是想和监国党保持一定的距离,让崔家脱离监国党,原来如此啊!
想到这,他精神一振道:“父亲,那依你之意思,难道我们崔家和李庆安还有和解的余地?”
崔涣眯着眼笑了,“我们崔家是天下第一世家,如果我们也支持他,你说他愿不愿意与我们和解?”
“父亲,我想他一定愿意,否则他就不会拉拢裴家了,他也知道,不能只依赖独孤一家,裴婉儿是裴家嫡女,他要娶裴婉儿,就是不想让独孤家一家坐大,既然他有登基的野心,那孩儿以为他一定也有接纳我们崔家的心胸。”
“我儿说得非常不错,但不能急,得慢慢来,太急了就会得罪李亨,这对我们崔家更不利,我准备再病上半年,暂时在野,等时机到了,我们崔家在改换门庭。”
崔俊又有点担忧道:“可如果时间拖得太久,李庆安会不会继续清洗崔家其他子弟?”
“这一点绝不会!”
崔涣淡淡一笑道:“其实李庆安已经为我们崔家留下了后路,否则,崔平和崔光远怎么会被调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