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节摇摇头苦笑道:“若是过了江,渤海军就必败无疑了,渤海军拥有隔江拦截的地形优势,尚不能拦住契丹人,还让他们过了江,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场战役的结果。”
李抱真和哥舒曜都十分赞同赵崇节的分析,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被敌突江而过,士气必衰。
李抱真又仔细看了一下沙盘,对两人道:“你们看见没有,契丹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集中兵力拿下龙泉府,攻占了渤海国都城,渤海国离全部灭亡也就不远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北上,提振渤海国军的士气,让他们再坚持几天。”
赵崇节不赞成立刻出兵,他道:“可是很多士兵都身疲惫,必须让他们休息,以恢复体力。”
“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想找你们商量。”
李抱真看了看他们两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挑选身体条件较好的的一万军队为先锋军,先向北进发,让渤海国知道我们的到来,你们以为如何?”
赵崇节又接口道:“那这样契丹人也会知道我们到来,我们就无法再行偷袭之计。”
李抱真笑道:“一两次偷袭或许能多杀伤一些敌人,但那只能是战术上获利,而让渤海国人知道我们到来,那却是具有战略意义,所以我们宁可不要偷袭,也要尽快实现战略上的成功。”
哥舒曜对李抱真的想法深为赞同,他点点头道:“我手下有一万骑兵,便是当年跟随我父亲南下的陇右军,他们久在荆襄,已熟悉水性,这次出海都没有晕船,现在他们的状态很好,我可以率领他们为先锋,如果有可能,我想先截断契丹人的粮道。”
“好!”李抱真当即答应,“那就麻烦哥舒将军率一万骑兵为先锋,早传捷报。”
“请将军听我的好消息。”哥舒曜一拱手便大步向帐外走去。
当天晚上,哥舒曜便率领一万精锐骑兵北上了。
........
从平壤城到中京显德府并不远,中间隔一个鸭渌府,两天后的清晨,哥舒曜率领一万骑兵抵达了鸭渌府的府城所在,神州城。
唐军的突然到来让正惊慌失措的鸭渌府民众欣喜若狂,整个城池都沸腾了,鸭渌府尹率领三百长者跪迎唐军到来,数以万计的居民敲锣打鼓迎接唐军入城,他们用面饼、用水果,用鸡蛋、用鸡鸭、用野味,用他们的一切食物来犒劳唐军的到来。
激动的泪水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闪烁,几百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得到唐军这样的待遇,他们被视为拯救勃海国的最后希望。
但就在这时,哥舒曜得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一支三万人的契丹军正向鸭渌府开来,他们已经到了鸭渌江的对岸,距离江边不足十里,而神州城北五里外就有一个渡口,这里是这一带唯一的渡口,很显然,这里也将成为契丹军渡江之地。
神州城立刻安静下来了,所有民众全部入城,城门紧闭,家家关门闭户,欢天喜地的大街上变得空无一人,整个城池仿佛变成了死城一般.......
鸭渌江边静悄悄的,两岸都被茂密的森林覆盖,这一段江水平缓,两岸相距只有一里,是渡河的最佳地段,江上没有桥梁,只有靠船渡江,整个鸭渌江只有两个渡河,一个是上游的安丰县,一个便是这里,叫做神鹿渡口,渡口有数十艘渡船,大部分都集中在南岸。
但很快,契丹军三千前锋军到来,他们先渡河到南岸,将所有的渡船全部弄到了北岸,但这些渡船还远远不够,三千军队便开始砍伐树木,制作木筏,鸭渌江两岸基本上都是参天大树,以松树为主,树干笔直,非常适合于扎木筏,很快,一张张巨大的木筏出现了,每只木筏可以运载数十匹战马。
中午时分,三万契丹军终于出现了,这支军队便是由大将阿骨率领的三万契丹南征军,奉李怀节之命南征新罗,企图趁新罗兵力空虚之际,一举征服新罗。
在南岸的森林中,一万唐军骑兵已经埋伏多时了,今天将是他们北征的第一战,士兵们都摩拳擦掌,等待着主将下达作战的命令。
森林边缘就紧靠岸边,南岸有一条狭长形的约三百步的砾石地带,后面便是莽莽无边的原始森林,在森林以西,神州城依稀可见。
哥舒曜就站在紧靠岸边的森林边缘一棵大树之后,凝视着对岸的情形,哥舒曜今年三十岁出头,长得身材魁梧,一脸大胡子,相貌极像其父哥舒翰,他十五岁便在陇右从军,经历了和吐蕃军的数十次战役,从一名火长一步步升为了中郎将。
在其父哥舒翰被荆王李瑁暗害后,哥舒曜便毅然率军投降了李庆安,深得李庆安的器重,被任命为江宁团练使,这次十万大军北征契丹,他担任副将,成为唐军三名指挥将领之一。
哥舒曜虽然得到李庆安的重用,但心中却一直很遗憾,他至今寸功未立,正是急于立功的心情,使他主动请缨为先锋,没想到在鸭渌江边遭遇到了三万契丹军。
只见对岸三万契丹士兵挤在岸边,人马混杂,辎重大车将路也堵塞了,使岸边变得异常拥挤,士兵大声喧哗着、叫喊着,你推我攘,场面一片混乱,有人向主将阿骨汇报了什么,阿骨举刀一挥,意思是说立刻渡河。
‘哗!’巨大的木筏被推进了江中,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水沫,木筏足有三百多只,开始有士兵小心翼翼地牵马上木筏了,木筏极大,一次可以容纳二十匹战马和辎重,有马夫专门照看马匹,两边各有五六名士兵奋力划水。
木筏只是补充,主要用于运送战马,江面上又出现了一百多艘巨大的羊皮筏子,这才是契丹士兵运兵渡河的主要工具,一艘羊皮筏子可以运送五六十名士兵,五六趟就能将士兵全部运送完毕。
河水非常平缓,渡江很容易,一只只小黑点在江中漂浮,越来越近,很快木筏、羊皮筏子和渡船陆续抵达了南岸,第一批士兵和战马上岸了,随即,筏子和渡船向对岸驶去,去迎接第二批士兵。
哥舒曜耐心地等待机会,很明显,对方运送士兵速度快,而运送战马的速度慢,两个时辰后,已经有近两万士兵过河了,而只有五千匹战马过河,契丹士兵都纷纷躺在河滩上晒太阳休息,他们一路急行军,也累得筋疲力尽了。
机会来了,哥舒曜低低下达了命令,“准备作战!”
命令被一个人一个人地传了下去,很快便传遍了全军,唐军士兵们纷纷翻身上马,横刀出鞘、摘弓搭箭,每个人都躬着腰,准备冲锋,黑压压的唐军密布在森林内,他们即将对契丹人发动雷霆一击。
“杀!”哥舒曜终于下达了冲锋了命令。
“杀啊!”
一万唐军顿时如山洪决堤,从森林中冲来,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洪流,如惊涛骇浪般向河滩上的两万契丹军席卷而去。
契丹军做梦也想不到唐军会突然出现,他们的情报是鸭渌府根本就没有驻军,更不会有从天而降的唐军。
唐军骑兵强大的气势将契丹人吓傻了,他们就像面临海啸席卷来而的众生,本能地想着逃命,可两只脚却像灌铅一样,不知该往哪里逃,直到唐军海啸霎时间冲出了百步后,他们才反应过来,‘是唐军!是唐军!’他们吓得大声叫喊,魂飞魄散,河滩上一片混乱,两万士兵互相践踏着沿着河岸奔逃。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想着用弓箭射击唐军,他们的武器和皮甲都卸掉了,很多人甚至是光着上身,唐军那种暴风骤雨般的气势足以将他们一切抵抗意志摧毁。
铺天盖地的箭矢在空中组成了一片黑压压箭网,契丹士兵们纷纷惨叫着中箭到地,‘轰!’地一声巨响,俨如狂涛扑进人群,霎时间空中血雾弥漫,唐军骑兵挥刀劈砍,战马肆意践踏着满地的躯体,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死亡的哀嚎声、哭泣的求饶声、战刀斩断颈骨的咔嚓声,血腥刺鼻,让人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契丹人在走投无路时也组织起了反抗,但瞬间便被唐军骑兵强大的冲击力摧毁了,三次抵御,三次失败,契丹人终于放弃了抵抗,变成了一群群任由唐军屠杀了羔羊。
在一片长约五里,宽两百步的河滩上,出现了一座人间的屠宰场,死尸堆积,鲜血染红了鸭渌江,数以千计的契丹士兵跳河求生,但他们不是被唐军射死,便是淹死在大江之中,无一幸免。
而岸上的士兵则被唐军斩杀,残酷而无情,整个河滩到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这是一场狼群对羊群的搏杀,尽管契丹人崇拜狼,但此时他们却变成了待宰的羔羊,而唐军骑兵却成了铁血之狼。
一个时辰后,一万九千余契丹军全部被屠杀殆尽,唐军没有留战俘,所有契丹士兵全部杀死,抛尸鸭渌江中。
河对岸,大将阿骨从愤怒到惊骇到绝望,到最后他吓得腿都软了,不仅是他,北岸的一万契丹士兵都吓得胆寒心裂,唐军骑兵残酷的杀戮和强大的冲击力让每一个契丹士兵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在阿骨一声撤军令下后,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北逃窜了,就仿佛唐军骑兵随时会从他们身后掩杀而来,大部分辎重都丢弃了,数百木筏和羊皮筏子都静静停在江面。
两天后,唐军九万大军也抵达了鸭渌府,他们得到渤海国人的帮助,顺利渡过了鸭渌江,十万唐军继续向北进发。
而这时,渤海国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国王大钦茂率五千人偷袭对方粮道时被包围,全军覆没,大钦茂自尽而亡,而中京也被契丹联军攻克,全城屠杀,两万士兵不足千人逃回上京,其余全部阵亡,而这时,李怀节也得到了唐军出现和两万南征军覆灭的消息,惊怒之之下,他兵分两路,名李延宠率三万奚人和四万燕军拦截唐军,而他本人则率八万军队进攻上京龙泉府,企图在唐军到来前攻克上京,然后利用冬天的酷寒,彻底摧毁这支远征的南方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