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无事,那咱们去看一看吧!”
......
天宝县的可耕地不多,约三百余顷,主要集中在县城东面,分布在一条叫桑树河两岸,这里土质肥沃,水源和阳光充足,大片的麦田一望无际,麦田之间布满了沟渠。
为了不惊扰百姓,张焕命士兵暂驻在城外军营内,自己在十几名亲兵和黄县令的陪伴下来到了麦田。
此时正是五月,麦田里一片金黄,微风拂过,金色的麦浪在蓝天下翻滚,此时正值田间看护的关键时候,田埂上坐满了正在吃午饭的农夫。
张焕忽然发现二里外的河边有一座巨大的风车状物体,不由好奇心大增,他快步跑去,来到近前才发现这竟是一架巨大的筒车,利用水力和粗竹筒,源源不断地将河水送入水渠,这种筒车张焕在太原时见过,但在河西地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一群农夫正坐在筒车下吃饭,他们见张焕望着筒车发怔,一名老者便走过来有些自豪地笑道:“官爷,这座筒车是草民造的。”
张焕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示意黄县令和亲兵们暂时不要过来,他笑着点了点头道:“老丈贵姓?是哪里人?”
杨老者见张焕态度亲切,人又年轻,还穿着簇新的官服,估计是新科进士之类的,分到县里当了个小官,刚开始的一点胆怯也慢慢消失,他带着一丝长者的口吻笑道:““我姓杨,河东汾阳郡人,在老家是佃户,在这里我却有二十亩上田,小友是哪里人?”
“老丈原来是河东汾阳郡人”张焕拉他坐了下来,笑道:“我姓张是河东太原人,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呢!老丈可是有两个儿子从军?”
“原来小哥也是河东人啊!那咱们真是有缘了。”杨老者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太原张姓的特殊,他脸上带着些得意笑道:“我大儿子可是随张都督打过回纥,后来又随他进京,再到了河西,年初他写信告诉我可以分得十亩地,让我过来,我便带走一大家子人来了,见真有土地,便让二儿子也从军,结果便得了二十亩土地,我种了一辈子地,居然还是第一次得到自己的土地。”
“杨老丈,我先去了。”一名黑壮的男子向他打个招呼。
杨老者连忙站起来,扯开嗓子喊道:“今晚上我睡地里,你就回家吧!”
“老丈还雇了人?”张焕见他们似乎是一伙的,不由有些惊异。
“二十亩地还雇什么人,我和小儿子种便足够了。”
杨老者坐了下来,摇摇头道:“他是个羌人,是原来租种我土地的佃户,人家麦子种了一半,土地便换了主,我也没钱给他,便和他商量好,他继续来帮我,收成后麦子分他四成。”
张焕微微一怔,从前佃户的利益他倒没有考虑过,眼看夏收在即,这件事若不妥善处置好,极可能会生出事,他想了想便问道:“你觉得还有什么好法子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杨老者沉思一下便道:“我觉得最好由官府定下规矩最好,省得有的人家肯,有的人家不肯。”
张焕点了点头,这件事回去就得着手,还有免三年税赋也需要把这些佃户考虑在内,想到这,张焕便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老丈既然会做筒车,那会做曲辕犁吗?”
“哪有何难?画张图样让木匠做就是了。”
杨老者见张焕问得挺懂行,而且皮肤黝黑,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子弟,尤其没有半点官架子,不由心中喜欢,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黄县令,便拍了拍张焕的肩膀笑道:“张小哥是陪黄县令来巡察吧!离开河东来这里当官,也是难为你们了,不知成亲没有?”
说着,他眼睛向后瞟去,张焕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一名年轻女子,约十六、七岁,正在收拾陶罐,估计是杨老者的女儿,模样儿倒也清秀,她听到了杨老者的话,脸上不由一阵绯红,便远远地跑开了。
杨老者呵呵大笑,“这丫头,居然还害羞。”
张焕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而不语,这时,他看见一名衙役远远跑来,向黄县令禀报什么,黄县令立刻抬头向自己看来,张焕知道是有什么事了,便站了起来,取出一张名刺递给杨老者道:“老丈,我在武威为官,若天宝县的官员们欺负你们,可直接来找我。”
说罢,他拍了拍杨老者的肩膀,快步走了,杨老者捏着名刺,呆呆地看着张焕的背影,他见黄县令向这个张小哥躬身施礼,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他又看了看名刺,可上面的字一个不识,他忽然想起了儿子的来信,说他们张都督也是河东太原人,而且是一个极年轻之人,他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不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老杀贼,你长的是什么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