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齐刷刷跪倒下去的难民群,陈三郎终于露出笑容,如同春风吹拂过湖面。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大局尽在掌握中。其实也说不上是赌,难民势众,毕竟属于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至于混在其中的那些搞乱分子,也不可能把所有难民都控制住。
至于这些家伙的来历,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因而陈三郎根本不给刀疤老九和胡须勇说话坦白的机会,却是怕说出来后,会引起某些不良影响。比如说李光业他们知道泾县在与整个扬州做对,那自然有人会动心思,谋求自身利益。
陈三郎一摆手:“好了好了,都起来吃粥吧。不过本大人在此再次申明,倘若有人胆敢再捣乱,杀无赦!”
说着,语气森然。他不相信混杂在难民群中就这么几个人,定然还有漏网之鱼,不过眼下民心已定,他们掀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最后让这些家伙知难而退,离开泾县,免得日后生事。
随即吩咐衙役把尸首拖走,洗刷干净地面。
一场本可酿成灾祸的风波就此平息下来,那边周何之等陈家元老,纷纷伸手抹了把汗。
他们也是怕。
数千难民呀,一旦镇不住,闹将起来,陈家庄可能就此万劫不复。即使守得住,但要屠杀多少难民才行?
当血流成河,陈三郎身上所有的名望,所有的光环都将沾满血腥,恶劣至极。好在,现在算是迈过了一大关,至于后面如何安置难民,如何养活,那起码是以后的事情了。
一刻钟后,陈三郎等李光业几个领首者吃罢了粥,便请他们过来商议事情:“李大官人!”
听着这称呼,李光业忙作揖下去道:“贱民不敢当。大人,有甚事,尽管吩咐。”
他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乡绅,可陈三郎今日的做派完全把他给震到了。杀伐果断。怀柔兼并,这等手腕,和年轻的模样根本搭不上。而且看起来,其绝非一个普通简单的县令,手下有能人。武艺高强。刀疤老九他们几个的功夫,李光业是知道的,有臂力,有勇气,等闲三五个人近不得身,可遭遇到那两个瘟神,却是如同土鸡瓦狗,一照面便被拿下,摔得像死狗一样。
这样的县令,早超过了李光业的想象。由不得他不心惊胆战,态度放得很低,心怕一个不好,对方便将他开了刀,那可无处喊冤。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儿带女的呢。
陈三郎呵呵一笑:“你不必惊惶,我就问你,尔等从雍州来,那边境况如何呢?”
李光业眼眶顿时泛红了,有泪光打滚:“雍州乱呀。千里赤野,民不聊生,简直人间地狱。有易子而食的,有吃观音土的……”
听他说着。陈三郎心有恻恻然。这都是可以预想的事,蛮军入境,那石破军根本就是个蛮将军,在修罗教的蛊惑下,根本没有心思接收管治疆域,只是一味地烧杀掠夺。
如此行径。和野兽无异,注定无法成事,就看何时会被剿灭了。
李光业继续说着:“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只得逃命,可听闻通往中州的路途被蛮军占据,只得转到扬州来,所幸遇到大人收留,请受小的一拜。”
说着,顺势跪拜下去。
陈三郎知道他这一拜的意思,似笑非笑地问:“如此说来,你们是准备长期留在泾县了?”
李光业一咬牙:“请大人可怜!我们实在无处可去了!”
扬州虽然大,可他们这一群难民能到哪里去?换了别的县府,别指望对方会像陈三郎这样搭好粥棚施粥款待,只会驱赶。当双方发生矛盾争端,除了拼斗别无选择。他本来还有点小心思,可见到陈三郎的手段后顿时明白了,要想靠难民形成势力,根本不可能。
一盘散沙,如何凝聚?
既然如此,不如看看能否留下来,别的不敢说,不饿死,便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