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为春天写出了多少脍炙人口的诗词来;沈傲作诗不是强项,更何况在小郡主面前,作诗太不合时宜,却是心念一动,想作出几幅画来,将这旷古的美景留在画卷上。
赵紫蘅早就心存这个心思,顿时拍掌道:“我来为沈傲碾磨。”
三人叫人摆了桌案,铺开纸来,一个提笔,一个研磨,一个看画,湖光与人影交织,浑然一体。
翰林书院里,几个考官拿着几张行贴,却又是争论不休,那学士赵朝手举着一幅行贴,道:“这方行贴不错,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去看,行书的落款是蔡伦,字体写得极为缜密,深得蔡京的真传,姿媚豪健、痛快沉着,行书如贵胄公子,其水准,竟是不下书院诸学士。
众人纷纷颌首轻叹道:“好书贴。”更有人神采飞扬道:“此贴当为第一。”
这一句话道出,自是不少人响应,却有一个书院学士皱眉道:“此贴自是佳作,可是相较来说,沈傲沈公子的行书却显得更胜一筹。”他从案上捡起一方行书,指着上面的俊俏的字体道:“此贴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世无所匹,行文之间又添几分媚态俊俏,一望之下,已是浑身舒泰,更何况这幅行书前所未见,应当是沈公子自创的行书,如此笔力,在座的诸位只怕都难向其背,以我看来,此贴比之蔡公子的行书更加清丽脱俗,当列第一。”
这学士一口气说话,其余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一个个望向上首那阖目养神的蔡京一眼,心里却都在想,这位大人当真胆大极了,沈傲是谁?那可是罪臣陈济的内徒,与蔡太师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举荐沈傲,却将蔡公子的行书置之不理,蔡太师听了,你还有命在吗?
众人中有人为他担心,有的却是幸灾乐祸,还有的为他惋惜,蔡太师虽已致仕,可是看眼前的状况,只怕起复也是早晚的事。况且就算太师不起复,他在朝中的党羽诸多,一个吩咐,便能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有几个及早醒悟的学士,顿时拍案而起,尤其是那举荐蔡伦的学士赵朝更是怒不可遏,道:“王学士,沈傲这样的行书也配列为第一,依我看来,他的行书连参加殿试的资格都没有,蔡伦蔡公子的行书以豪健见长,诗词也作得极好,自该是名列第一。”
几个学士、侍读也纷纷道:“王学士老眼昏花,只怕是一时走眼,我等俱都以为蔡公子当为第一。”
剩余的几个人则是默坐着不做声,同情地望着王学士,却不敢发出只言片语;谁知这王学士也是个牛脾气,冷笑道:“我等身为考官,自该为书院择选良才,诸位如此袒护蔡公子,实在太过份了吧。蔡公子的书法,自是雄健,可是比起沈公子来,只怕连提鞋都不配;你们能欺瞒得了我,难道能欺瞒得了天下人吗?”
赵朝亦是冷笑:“好,好,你竟敢胡言乱语,你若是有胆,便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时,那阖目假寐的蔡太师陡然张眸,他已年届七十,须发皆白,除了那绣金的绯服,浑身上下,凸显出一股老态,唯有那双眸微微一张时,才显出些许的精厉之色。
蠕蠕干瘪的嘴唇,蔡京微微一笑,却是和蔼可亲地道:“好好的阅卷,怎么又吵起来了?你们啊……”他拖长了声音,却是含笑着颇有教训子侄的味道,枯瘦的手指点向下首的几个考官,继续道:“就是不懂得养气定神,为了一件小事失和,没的让人笑话。”
赵朝连忙朝蔡京施礼,用着一副讨好的笑脸看着蔡京道:“太师教训的是,下官知错。”
蔡京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端起几案上的茶盏,揭开茶盖只是吹着茶沫,慢悠悠地道:“意气用事要不得,将沈傲和蔡伦的书贴拿上来吧,让我这行将就木痴长了几岁的老家伙来品鉴品鉴。”
众学士纷纷打起精神,有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行书至蔡京的几案前,小心地铺开,蔡京扶着桌案,恰如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翁,微颤颤地落目下去,口里道:“蔡伦的行书不错,可惜,刚强有余,少了几分稳健。”
只短短一句点评,倒是令人略略吃惊,赵朝连忙道:“太师,蔡公子的行书已是极为难得了,偶有瑕疵,倒是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