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家的宅邸位于城东,靠丝绸生意起的家,原籍是北海,后来生意做得大了,也就搬来了汴京。到了如今,子孙繁茂,渐渐地家业也越发大了,家里的两个兄弟一个中了进士出身,一个是赐同进士出身,都外放了十几年,后来一个在户部公干,一个在京兆府。
有人在户部公干,所以这邓家的生意自是越做越大,汴京的丝绸已被邓家垄断,所谓财源滚滚,家里几个子侄又争气,眼看就要入仕,因此昨曰来了个媒婆提亲,邓小姐的爹,也就是邓家二老爷邓通才不肯答应。
都说陆家是洪州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可是邓家与陆家又不是世谊,何必要将女儿嫁到洪州去。再者说了,这个陆公子他也略知一二,只是个写小说的,专门编写些小故事的人,这样的人,比做生意的还不如,传扬出去,都觉得丢份儿。
邓通当然不肯答应了,把人一打发,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所以这事儿也没有和家里商量。这一大清早,邓通本想向大兄邓恒知会一声,结果兴冲冲地跑了去大房里,却得知大兄一大清早出去了,说是去赴什么沈家的宴会。
邓通心里头满不是滋味,心里说,这大清早的赴什么宴啊,只听说过午宴、晚宴,还没见有早宴的,大嫂也是满腹牢搔,说什么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跑去了,说什么这人惹不起,下了帖子去晚了要遭殃。
吓,他好端端的一个户部主事,就是官家喊他,也不致如此吧!
邓通嘻嘻哈哈地反倒帮大兄说好话了,对嫂子道:“做官就是这样的,方方面面都不能得罪,不是有句话吗?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官家倒还好说,遇到上司或是三省里惹不起的大人物,就万万不能耽误,否则将来难保不遭人算计。”
大嫂颌首点了头:“二弟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话和我说也一样。”
邓通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道:“事倒没有,就是过来看看。”便告辞走了。
…………………………………………………………这一边鼓乐齐鸣,清晨的晨雾还没有过去,便看到一支如此光鲜的队伍,熙熙攘攘上百个牌子,数百上千个人,犹如游街一般往街坊里穿过,看得人眼睛都直了,这是什么阵仗?这整个朝廷相当于搬空了一半,方方面面的人物,公侯王爷们竟都在里头。
就是举牌子的,也都是孔武有力的禁军,一个个虎背熊腰,在前开路,后头是熙熙攘攘的王公大臣,王公大多是不要脸的,还挺得意,摇着扇子四处招呼,三五成群嘻嘻哈哈。
就是大臣不同了,脸臊得慌,垂着头跟捡钱似的,缩在队伍里头,像是入花轿的大姑娘,总要扭捏那么几下。
但也有几个年轻的官儿凑热闹的,大多是新晋的进士,不少是和沈傲同科的,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在这里头见了上官,自然要打招呼:“啊,邓主簿也来了,今曰不是邓主簿去部里值堂吗?”
这位邓主簿脸更红,他是那种丢在朝里不上不下的人物,承沈傲的情,竟是给他下了帖子,当然不愿错失这个机会,所谓大树之下好乘凉,巴结上了沈傲就等于搭上了中书省和宗亲王爷,更有宫里的杨公公遮风避雨,早晚有出头的一天。因此他大清早起来,特意去告了假,便来了。谁曾想到那个沈楞子竟是叫人来充场面的,这脸皮儿往哪里搁?尤其是见到自己的下属,立即言语闪烁地道:“哦,是楚贤啊,今曰告了假,来凑凑热闹。”
邓主簿捏着胡须,故意作出一副淡淡然的样子,临末了还怕人家看出异样,故意哈哈干笑一声:“难得京城里有热闹凑嘛,随便来看看,你怎么来了?”
这位新晋进士笑呵呵地道:“我和沈大人从前是同窗,他的场自然要来捧的。这一趟是去邓家保媒,咦,东城邓家,莫不是邓主簿家里?”
邓主簿吓得脸都绿了,期期艾艾地干笑:“怎么可能,东城姓邓的也不少嘛,我又没有女儿,倒是我二弟有一个,不过也没听到什么风声有人来做媒的,说笑了,说笑了。”
邓主簿一直保持低调,混在人群里不做声,这时听了楚贤的提醒,立即打起了精神,这一看,还真是去他家的路,他口里虽说不打紧,心里却是骇然,待又拐过了一条街角,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看这一路过去,还真是往他家里去的。
不行,得去问问,拉来一个好事的监生去问,这监生眉飞色舞地道:“大人不知道吗?嘿嘿,昨个儿陆公子请了媒婆去说合,结果邓家有个叫邓通的,说什么陆公子配不上他的女儿,这也是常有的事是不是?可是谁曾想到陆公子和沈大人连着亲的,好像陆公子是沈大人的表弟,沈大人听了,自然火冒三丈,已经放了话,说邓家是什么东西,他家的女儿不娶来,这事儿不肯罢休,今天叫宗室王爷、公侯大臣们来还只是打头阵,若是邓家还不肯,那就只能请圣旨、懿旨了,不信邓家不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