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去,所有人渐渐变得虚脱,穿着二十斤重的铠甲在这大雨倾盆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若不是被高压震慑着,只怕谁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够忍耐下来。
正是这个时候,远处一个小黑点渐渐移近,渐渐的,一个人影的轮廓出现,一个人撑着一支荷花油伞儿,慢慢踱步过来,他蹑手蹑脚的,好像闲庭散步,又好像流连于沿途的风景,一阵狂风吹过,木质的油伞咯吱咯吱的歪到一边,这人大声叫道:“我的伞……”呼……手上一个不留神,那油伞便被大风卷走。
这个倜傥的少年没有了闲雅的兴致,追逐着油伞大叫:“苏州清屏铺子的荷花伞啊,三十贯钱一柄的……”撒着脚丫子,一下子狼狈起来。
武生们斜着眼看过去,实在对这个冒失的家伙无言以对。
等那人将伞捡了回来,人已是满身泥泞,将伞收了,有个胥吏去给他拿了一副蓑衣来,他穿上之后戴上斗笠才慢吞吞地举步到校场来,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地颌首点头:“站得不错,很好,再接再厉;本司业为了来看望大家,足足糟蹋了三十两银子,你们能有这个成绩,我很欣慰。”
所有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罪魁祸首沈傲沈大人,一时之间,有惊异于沈傲年轻的,有咬牙切齿恨不得找个机会打他黑棍的,一个个神色复杂,却都不敢乱动弹。
韩世忠踏步过来,沉声道:“大人,方才有个武生犯了学规,已叫人带着去领了十军棍。这人自称是曲江侯的儿子,说是……”
“噢。”沈傲漫不经心地打断他:“打了就打了,赶快叫人敷伤药,明曰再让他下床,挨了打,也不能耽误了课程,我得为曲江侯负责,是他爹拍着胸脯要我好好教育他儿子的,咱们不能客气,客气就生分了!放心,打也打不坏他们,不是预备了几个郎中吗?还有一个是辞官的老御医呢,治这点小伤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沈傲看来,老御医与后世的老军医有异曲同工的功效,后世的老军医医术精湛,什么挺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硬、硬而不久这等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更别说老御医了,小意思,于是向韩世忠表示尽管放心、大胆、后顾无忧地打,不要有什么顾虑。
韩世忠应下,沈傲脸子一拉,道:“你是教官,这责罚的事为何不见学正来,却要教官来做,他这个学正是怕得罪人吗?把人叫来。”
学正叫成敏,一听到沈大人叫,立即冒着雨来了,恭恭敬敬地行礼,笑呵呵地道:“大人……”
“成学正!”沈傲阴着脸:“兵部叫你来,是让你来做什么的?”
“回大人的话,下官掌执行学规,考校训导之职。”
“那你自己说说看,有人犯规矩的时候,你在哪儿?”
虽是大雨磅礴,成敏却是冷汗淋漓,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艹练的事,下官是不管的。”
沈傲撇撇嘴道:“我现在立个规矩,艹练时,你得带着人在这儿看着,有人胡闹,立即惩处,否则就卷铺盖滚蛋吧。”沈傲毫不留情地训斥一句,随即又叫来学丞,问道:“伙房那边的早餐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沈傲双手一击,神采飞扬地道:“开饭!”
这一句开饭,不啻是大赦,教官们各回本队,宣布散队,一下子,武生们顿时欢呼起来,顾不得一身的泥泞,站了一个时辰,早已脚跟发软,肚子饿得咕咕叫,纷纷向伙房冲去。
至于那些学官和教头此刻却不敢动,沈大人还在这儿呢。
沈傲又是撇撇嘴道:“我还有一个规矩要记下,就是教官、博士要和武生一道用餐,用餐时也得按着规矩来,第一,不许浪费饭食,其二,用餐时不许喧哗,其三,进餐时不许狼吞虎咽,其四,都得挺着身板吃,不许松松垮垮。好啦,我只想起这么多,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添加,成学正,你到时候记下来,按着我的规矩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