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卷着袖子,趾高气昂,掸了身上的灰尘才坐回原位,朗声道:“继续审。犯官程江,本王再问你,你为何要说太子自身难保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居心?是幸灾乐祸?还是刻意挑拨宫中父子之情?再不说,就要动大刑了。”
程江挨了打,好歹是读书人出身,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却又不愿意示弱,干脆不发一言,捂着流血的鼻子,唧唧哼哼。
沈傲怒目道:“本王再三讯问,你却是这般,莫非是看不起本王?”
沈傲这脸色和口气,又有胡作非为的意思,边上的几个官员生怕他临时起意无辜殴打,纷纷道:“王爷,有话好好问,都是读书人,何必闹到这步田地。”另一个道:“程大人,你便说了吧,蓬莱郡王的脾气本就不好,再僵持下去,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呢!”
程江犹豫了一下,秀才遇上兵,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走出这武备学堂,这时候也只能服软,只好道:“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什么居心。”
沈傲拍案道:“临时起意?莫非你以为当今东宫遭了官家的冷落,才出此言?”
太子遭受冷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可是这种话在正式场合却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就如同皇帝新装的故事一样。
程江沉默了一下,道:“老夫昏聩,也不知为什么会说这等话,或许是太过劳累,一时糊涂,才胡言乱语。”
沈傲冷笑道:“一时糊涂,也不知哪个混账东西把你举荐上来的,堂堂吏部尚书,这般糊涂,功考之时,又不知要提拔多少乌龟上来。”
边上的官员彼此咳嗽,个个低着头,举荐程江的那个‘混账’是当朝太师,据说还有太子殿下的份,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可是这时候,沈楞子要骂,你能如何?
程江冷哼一声,又是不发一言。
沈傲只是淡淡一笑,朝记录的博士努了努嘴道:“叫他画押,把人也押下去,本王好进宫去复命。”
博士立即将记录的状纸拿出来,送到程江面前去,程江犹豫了一下,终于摇摇头,拿笔写上自己大名。
沈傲朝大理寺的官员道:“王大人,大理寺这边也要具名上去,是不是该签个字?”
“自然要签的,自然要签的。”这王大人悻悻然地点头,哪里敢说个不字。
………………………………………………………………………………………………翌曰一大清早,消息便传了出去,三十二人开革功名,据说都是泉州户籍,功名对读书人来说何其重要,一朝革除,真真是欲哭无泪。至于其他的,都是抄录四书五经,美其名曰是重温圣人大道,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般抄录下去,还不知要抄录到什么时候。一曰呆在武备学堂,大致和下牢狱也差不多。
据说武备学堂那边,是不提供饭食和笔墨的,可是人又不能出来,要吃喝拉撒,又要抄录,没有这些万万不成。因此,在里头要想早些放出来,一切都要钱,吃饭要钱,笔墨要钱,喝水也要钱,一张宣纸,一贯钱,一顿饭,也是一贯,这便是说,在这武备学堂呆着,一天没有十贯的开销肯定不够,一百多个人,姓沈的坐地起价,一天便能捞足一千多贯,一年半载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偏偏这时候,相较起革除功名,这已算是较轻的惩戒,谁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好在他们的身家都是不菲,没钱,谁还有清谈的兴致?倒也不愁他们供养不起。
一时火热的是吏部尚书被殴打的事,王爷和尚书互殴,结果尚书大人被打了个半死不活,说这事的人,真真是津津乐道,各种版本都有,坊间这边,都是幸灾乐祸的居多,平时见那尚书大人,一个个高高在上,便是出门,那也是锣鼓开道,差役伴随,这样清贵的身份,原来也会和寻常市井之徒一样挨打,叫人想起来,实在忍不住捶胸跌足。
翌曰一大清早,沈傲便打马入宫,文景阁里头,赵佶听了沈傲觐见,这次再没有叫他吃闭门羹,朝杨戬努努嘴:“领他进来。”
沈傲踱步进去,朝赵佶行了个礼,随即正色道:“微臣来复命了。”抽出一张供状,交给杨戬代为呈上。
赵佶先看了供词,不由失笑道:“你当真打了他?”
沈傲苦笑道:“陛下恕罪,微臣身为人臣,自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了证明不是妇人,只好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