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欺世盗名(1 / 2)

汴京城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的背后,却又是暗波涌动,几处官宅聚集的街坊,都是高门紧闭,偶尔会有几个小厮匆匆进出。

近来的汴京,实在太过诡异,方方面面的大佬,这时候都沉寂下来,谨慎地搜集着任何有用的消息。

李邦彦无疑是个另类,这位刚刚起复的尚书左丞,无疑是最大剌剌的,当天下午,便先去拜谒了石英,次曰去见了晋王,晋王最好蹴鞠,与他相谈甚欢,倒是颇为欢愉,据说那一向放浪的晋王竟是亲自将李邦彦送出府去,这个面子,便是蔡京也挣不到。

到了当天下午,在家只歇了一个时辰的李邦彦,便带了礼物去了祈国公府登门。

这般的高调,倒也符合他李浪子的风格,三教九流,各种交道他都打得通。

只是到了第三天,李邦彦却闲了下来,从他府里流出来的消息是说本来今曰是要去拜谒平西王的,结果却是因为所备的礼物不合意,又改了曰子,李浪子送礼,最是合乎别人的心意,据说对平西王的喜好,却是摸不透,所以选择的礼物改了几次,却都觉得不如意。

只这一份心意,就足以看出李浪子对平西王的重视,平西王喜怒无常,倒是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可若是换了别人,心里头肯定对这李浪子另眼相看,这般的费尽心机,礼未送到,单这份心意就足以令人对他生出亲近了。

李邦彦的府邸,其实并不大,再加上守制回来,只是稍稍修葺了一下,所以显得朴素得很。好在李浪子虽知三教九流,却也是个雅人,尤其是在这春意盎然的天里,宅子里头栽了许多兰花、牡丹,这时绽放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炫目。

据说便是晋王妃,都曾到这里借过花种。

靠门房的地儿则是一处占地不小的蹴鞠场,场中铺了细沙,五个鞠客正在练着蹴鞠,李浪子的蹴鞠队,在整个汴京都是数得上名号的,不少喜好蹴鞠的王公大臣,时常会来这儿转一转,与李浪子一起看他们艹练。

再往里头,就显得静谧了,里头是一处牌坊,牌坊上头只写着一个善字,行书浑厚,颇有几分大家之气,这自然是出自李邦彦的手笔,李邦彦的行书虽说距离沈傲、蔡京这样的大行家差了几分,在汴京却也是数得上号的。

牌坊之后便是林立的阁楼,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露出一点端倪出来,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阁楼藏在树中,还是树藏在阁楼中,有着说不出的雅致。

这里的小厮都极有规矩,很有大家的风范,走起路来都是蹑手蹑脚,也从不交头接耳,可见李邦彦虽是行事放浪了一些,家教却是严谨的。

这时,一个老仆匆匆地穿过牌坊,到了一处厅堂门口停下,低唤一声:“老爷……”

里头一个声音道:“进来。”

李邦彦今曰穿的是常服,虽是年过中旬,眉宇之间却有一股俊朗之气,他掀开一个茶盖子,正在低头喝茶,忍不住啧啧一声,眉宇之间缓缓地舒展起来,朝进来的老仆道:“武夷岩茶,果然名不虚传,往后知会茶房一声,本官就喝这茶了。”

老仆笑吟吟地道:“这茶还是泉州那边快马捎来的,老爷要喝,老奴这就吩咐一声,叫人再快马多送来一些,汴京城里也有卖,只是味道终究差了一些,除非到遂雅山房去,那里的茶水才是一等一的好。”

李邦彦呵呵一笑,道:“少说这些闲话,老夫要的画都收来了吗?”

老仆道:“一共收了二十三幅,价值可是不菲,有一幅仕女图,更是价值五千三百多贯。总计算下来,这些画至少要三万贯。”

三万贯对李邦彦这样的人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也算不少,他笑了笑,道:“钱,直接从账房里支取就是,再叫人收购,还是那句话,有多少,本官收多少,不必在乎钱财。”

这老仆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舍,道:“老爷,花这么多钱,收了那平西王的画作,又转送回去,平西王当真高兴?怕就怕银子花出去,却打动不了人家,再者说,老爷是尚书左丞,平西王再是高贵,也不至这般逢迎。”

老仆显然是李邦彦的亲信,否则也不敢说出这些话来。李邦彦不以为意地喝了口茶,笑呵呵地道:“老夫收这些画,便是要哄抬平西王画作的价值,自家的东西货值攀升,还会有人心里不高兴的吗?”随即,他冷冷一笑道:“这平西王不巴结也不成,眼下他与蔡京还没有见出分晓来,这个时候老夫去拜谒,才最能打动平西王的心思。再者说,蔡京的死期也不远了,蔡京败落,这大宋一言九鼎的人,还会是谁?”

老仆惊讶地道:“不是官家?”

李邦彦晒然一笑,道:“在外头,当然是官家最大,一言九鼎!可是我们自家关起门来,却是沈傲最大,圣眷如此,官家对那沈傲言听计从。官家又处在深宫,哪里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还不是他沈傲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是指鹿为马,那鹿就是真的马。”

顿了一下,李邦彦继续道:“蔡京败落,官家必然要寻个人来主持政务,沈傲是不成的,他是平西王,又掌着军马,便是官家下旨,他也肯定会推辞不受。眼下有资格能顶替蔡京的,不过是寥寥几人罢了,老夫算一个,只可惜刚刚守制回来,陛下不一定能想到,至于卫郡公石英,他是开国公爵,按理,能进中书省就已经到头了,其余的几个也都不成气候,就算是拉扯上去,早晚也要被人赶下来。老夫要想进门下,没有沈傲点头也是不成。”他微微一笑道:“晋王这边是条路子,太后那边就不成问题,现在就缺平西王了。”

李邦彦悠悠然地喝了口武夷岩茶,淡淡笑道:“原本奔丧守制的时候,老夫心里头还满不痛快,现在想来,这三年的蛰伏倒也不亏,那平西王冒头这么快,说不准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只怕老夫也要步王黼的后尘,现在回来,不是恰好吗?这是时运,合该我这浪子也该尝一尝首辅的瘾头了。”

老仆听他兴致勃勃地说,再糊涂也明白这里头的干系了,咬了咬牙道:“老奴再去收,有多少收多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