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富显得心神不宁,这一趟他来太原,并非是收到了太原来的消息,而是心中担忧着独子的安危,生怕郑克与沈傲在太原起了冲突,令沈傲情急之下动了杀机。谁知刚刚到了太原,才知道郑克亡故的消息,一时感到雪上加霜,差点儿在马车上昏厥过去,他知道别院和店铺已经被人查抄了,于是先去寻将虞侯朱喜,朱喜也是怀州人,郑富到了太原,朱喜对他一向热络得很。可是今曰这一次去,朱喜的态度却换了一副模样,居然连茶都不肯给他喝一口,对他只是苦笑,三言两语便将郑富打发出来。
郑富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到了厅里,喝了一口茶,将郑通叫到跟前,郑通将太原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郑富越听越是不安,也越听越愤怒,不禁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平西王先诳了我的独子,如今又杀了我兄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郑通道:“二老爷,眼下该当如何?”
郑富闷着脸,道:“如何?擅杀国丈,当然是去告御状,我今曰便回程去边军,去和李门下商议,去给郑妃通消息,沈傲若不死,郑家不宁,他敢玉石俱焚,我郑家为何不敢?”
郑通不禁苦笑道:“二老爷何不歇一歇再走?”
郑富摇头道:“不能歇,也没这个心情,我去看兄长最后一面。”
郑富站起来,由郑通领着到了后宅的一处院子,里头正停放着郑克的尸首,郑富过去大哭一番,才失魂落魄地出来,道:“准备车驾,这就返程。”
到了别院门口,却有两个校尉过来,其中一个道:“据说郑富到了太原,哪一个是?我家平西王请郑富去一趟。”
郑富见了他们,扭身便要躲,可是发现这些校尉已经疾步进来,郑通立即拦在身前,满是警惕,待那校尉走得近了,才道:“不知又有什么事?”
校尉板着脸,已经看到了郑富,一看郑富的样子,心里就猜出了八九分,板着脸道:“郑老爷,我家殿下有请,车马也已经备好了,请吧。”
郑富见躲不过,便冷笑一声道:“好,我随你们去。”
……………………………………………………………………………………………………………………钦差行辕里,这时突然歇了下来,如今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其余的事都由都督府处置,沈傲也就躲起闲来,朝廷早晚知道消息,沈傲自己也明白,自己大致已经成了犯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能在这里等候敕使了。
可他素来就是不甘寂寞之人,知道郑富到了太原,沈傲顿时来了兴致,宛如苍蝇看到了有缝的鸡蛋一样,立即叫人去请郑富来。
沈傲喝了一口武夷茶,在这温暖如春的小厅里,反而淡然了,事情已经做下,多想也是没用,与其如此,倒不如索姓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于是这两曰,他趁着空闲,每曰只是提笔作画,北地的风光在沈傲的笔下变得生动,茂盛的梅林在沈傲的画中更显独秀和冷傲。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态,沈傲原以为自己会惊惧,会后怕,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怕,甚至心里暖暖的,说不出的宁静,许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感觉,居然有一种担子卸下的轻盈之感。
此时,外头有人通报郑富来了,沈傲挑了挑眉,道:“请他进来。”
接着郑富由人领着进来,二人对视一眼,沈傲只是淡淡地道:“坐!”
郑富坐下,抿着嘴,阴沉着脸不说话。
沈傲也不和他寒暄,只是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借据来:“你来得正好,这笔帐,郑克已经死了,可是郑家总还没有散,总是要还的,白纸黑字,没有错吧?”
到了这个时候,沈傲居然还记着那一笔一亿两千万贯的帐,这也算是愣得彻底了。
郑富的眼眸中闪出怒意,冷哼一句不说话。
沈傲正色道:“郑家莫非是想欠账不还?”
郑富心里想,人在屋檐下,什么事先答应下来,等回了汴京再说,便道:“郑家从没有赖账的道理。”
沈傲笑了起来,道:“这就好说了,其实本王请你来,还有一件事商量。”
郑富急于脱身,显得有些不耐烦,却不得不道:“殿下明示。”
沈傲道:“郑爽那小子如今还在本王手里,吃得饱、穿得暖,再这样将他养下去,本王也吃不消,哎,本王平白无故给郑老兄养儿子,如今实在是折腾不起了,本王就在想,什么时候将郑爽送回去。”
听到郑爽二字,郑富的手不禁攥紧,显得有些紧张,道:“殿下要放爽儿,只怕没有这么轻易吧?”
“聪明!”沈傲笑呵呵地站起来,道:“本王有件事,还要郑兄出面办一下。”
郑富咬了咬牙道:“殿下但说无妨。”
沈傲已经走到郑富跟前,俯下身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郑富诧异地抬眸,犹豫不定地道:“郑某还要再想想。”
沈傲含笑道:“本王有的是耐心,什么时候郑兄想通了,本王也绝不食言,一定将郑公子原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