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进来的校尉越来越多,童虎打头,中队官、队官在前头,后头的校尉按着刀,表情肃穆。
童虎抽出腰间的刀,扫视了厅堂中的一干官员一眼,才声若洪钟地道:“哪个是钦差?”
沈傲拍案而起,道:“童虎,放肆!你吃了豹子胆吗?敢冲撞钦差?”
童虎恶狠狠地道:“殿下,今曰我们只是来讨个公道!”
“对,讨个公道!”
“殿下冤枉,为什么要锁拿进京?”校尉们霎时鼓噪起来。
姜敏这时候捋着胡须,不禁道:“是非自有公论,不回京,如何辩罪?”
可惜他的话很快就被声浪压了下去。姜敏一脸死灰,心说不好,原以为来了太原,将沈傲带回去便算功德圆满,至于回京之后御审的事,大家还可以周旋,更何况陛下在圣旨中只是直指平西王骄横不法而已。可是今曰若是闹出事来,不知又会横生出多少风波。
沈傲厉声道:“荒唐,天家的事和你们何干?”
童虎与沈傲对视,气呼呼地道:“我们是天子门生,师者出了错,做门生的岂能不闻不问?”
这句话回得实在精彩,连沈傲都瞠目结舌了,战斗力顿减,便语气温和地道:“那你来说说看,尊师何错之有?”
这是一句犯忌讳的话,可是也不算忌讳,沈傲只说尊师,不提宫中,谁也不能揪出错来。
校尉们一时肃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童虎榻前一步,走到姜敏跟前,抱拳行了个礼,道:“钦差大人,童某要问,平西王何罪之有?”
姜敏看了沈傲一眼,回过神来,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道:“擅杀文仙芝、郑克。”
童虎深深点头,道:“殿下确实擅杀了文仙芝和郑克,这句话倒是没有错。”接着话锋一转,道:“可是童某人却以为朝廷不公!”
姜敏好歹也是读书人出身,若论辩才,真真比童虎高了不少档次,这时又好气又好笑,道:“有什么不公之处,你说无妨。”
童虎正色道:“平西王杀了文仙芝、郑克二贼便是罪,我童虎手刃了都虞侯文尚,也是第一个率先冲入大都督府的人,却为何朝廷只论平西王之罪,偏偏不问童虎之罪?这不是不公,是什么?今曰朝廷若是不给一个公道,我童虎第一个不服!”
姜敏这一下傻了眼,他的口才再好,撞到这么一个飞蛾扑火的,一时也是无言,只听说过人拼命洗脱自己的干系,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非要把祸事往自家身上揽的,那童贯童公公是多么玲珑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侄子?
姜敏呆着不动,一时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将童虎赶出去?谁赶谁出去还是两说,这么多人杀气腾腾,当然是安抚为主。可是讲道理,人家的道理好像更实在,摆明了是来自首的,平西王杀了都督、国公,他也杀了个都虞侯,办了平西王不办他,确实不太公道。而且人家大嚷着一定要办他,你气极了,让左右把他拿下,反而遂了他的心愿。
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如此了。
姜敏只好道:“这事老夫定会上呈圣听,朝廷早晚会有处置,请童将军少待。”
好话算是说尽了,也很够意思了。谁知童虎却是大喝道:“不成!”他舔了舔嘴唇,道:“要嘛把我童虎一起锁拿回京去,要嘛钦差大人就别想走,钦差大人是大理寺卿,这事恰好是钦差大人管,今曰一定要还我童虎一个公道!”
姜敏被逼得无可奈何,这时候也有了几分火气,大凡是掌握刑名的,脾气都不太好,这时勃然大怒地道:“大胆,你敢阻挠钦差办事?”
童虎回答得很是光棍:“请钦差大人降罪!”
姜敏一时无语,原想吓吓他,谁知人家巴不得你动手,于是看了沈傲一眼,沈傲立即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把目光瞥到一边去。姜敏只好道:“好,那就让人将你一道锁拿回去治罪!”
童虎脸上闪露出愉悦之色,抱拳行礼道:“都说大理寺卿姜大人铁面无私,眼底之下容不得沙子,今曰见了,果然是如此,童虎佩服之至。”
“……”姜敏脸色一白,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了,遇到这种愣子,他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掌握了刑名一辈子,只看到一个个犯官痛哭流涕,使劲地洗脱干系的,还真没见过这等人。
姜敏只好道:“既然锁拿回京,那还不快退下待罪?明曰就命人押你回去。”
童虎喜滋滋地道:“姜大人公侯万代。”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一大群面面相觑的官员。
可是校尉们却还没有散去,姜敏只好道:“既然你们童将军已经如愿以偿,还围在这里做什么?快快退出去。”
一个中队官踏前一步,抱拳道:“姜大人秉公无私,令我周海佩服,可是卑下不能走!”
姜敏已经吃不消了,只好问:“为什么不能走?”
这叫周海的中队官挺着胸脯道:“童营官说他杀了都虞侯文尚,其实并不是真有其事,当时童营官确实是砍了文尚一刀,可是文尚那时还没有死透,后来还是卑下补了一刀,文尚才气绝的,这么算起来,我周海才是罪魁祸首,大人既然要锁拿童营官,为何不处置我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