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的配军到了后来,完全撤下,全数换上了落马的女真骑兵,数万的女真人疯狂地攀城,冒着箭雨和炮火,犹如粘在方糖上的蚂蚁,密密麻麻。
周处亲自带着一队校尉赶来,登上城楼,大呼一声:“我在城在!”
“我在城在!”各个角落,无数人爆发出大吼,金人疯了,水师也疯了,当大量的女真人攀上城墙,城墙各处,都是疯狂的鏖战杀戮,当一个人倒下,立即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接替他们的位置,逝者最后一声哀嚎,不是悲鸣,却像是最后的嘱咐……杀!
鏖战一直持续到了晌午,金军的攻势已经渐渐缓慢下来,城中无数百姓蜂拥前来送上了酒食犒劳军士,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的荣辱生死已经完全寄托在这道城墙上,也寄托在这些脸上冻得青紫饥肠辘辘的守军身上,女真人的欺压,谁也不想经历第二次,这种自发的犒军,比任何时候都要真挚。
下午的时候,风雪渐渐小了一些,女真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吹起了号角,更大的攻势开始,其他城墙段的校尉列队赶赴,炮声隆隆之中,在城墙上,所有人都疯狂了。
如冰锥一般的长刀刺入体内,带着血色的眼眸贪婪地最后看一眼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一名校尉倒下,发出一阵大呼:“报仇!”
“报仇!”
回应大吼声连绵不绝。
风雪依旧,城墙上积压了一具具分辨不清的尸首,在夜晚降临时,金军终于如潮水一般退出去。
完颜阿骨打铁青着脸,他一人一马,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那苍凉的人身马影,整个人冻得青紫,浑身僵硬不动,头上暖帽上覆了一层层积雪也无动于衷。
那一双仍然锐利的眼眸,散发出滔天的狠唳,仿佛一匹饿狼,在旷野之中咆哮:我的铁骑无坚不摧;我的刀锋指处,所向披靡;我是白山黑水翱翔的海东青;是草原上的王者。一群南人,一群南人怎么可能能阻挡我!
完颜阿骨打带着不可置信,带着一丝狐疑,带着不甘,终于还是长叹口气,才打马回营。
金军的士气,在风雪的吹打和徒劳无功的攻城战中已经消耗一空,夜幕降临,天气更加冷冽,冻得发紫的金人相互拥蔟在帐中取暖,没有一点声音。
没有取暖的皮裘,粮秣也开始短缺了,军中开始杀起马来,自然是先从配军开始,之后是金军,一匹匹战马在雪地里由他们的主人砍倒,发出最后的哀鸣。
大帐中的完颜阿骨打,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的脾气很暴躁,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在这时,一封急报传来,完颜阿骨打接了急报,随即浑身颤抖,眼眸中闪出悲恸:“召集众将!”
他咬牙切齿地发出了声音。
将军们纷纷进账,面容紧张,完颜阿骨打的眼眸在帐中扫视,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踢翻,挥舞着拳头,疯狂地道:“临璜府陷落!”
所有人一时间不由地呆住了,临璜府没了,金国完了……这是第一个念头,正如天柞帝丢失了临璜府一样,辽国也随之土崩瓦解,虽然还在苟延残喘,但是辽人毕竟立国数百年,根基深厚,可是对大金来说,临璜府的陷落,对这个完全没有根基,只是凭借着杀戮而称雄于世的女真人来说,只怕并不会比辽人好更多。
更何况,临璜府一旦陷落,太后、宗室、贵族甚至是在场所有人的家眷也足以让人忧虑重重。
有人长出一口气,随即悲恸大哭起来,这哭声开始蔓延,整个大帐,居然传出连片的哭声。
便是这些豺狼,也有珍惜的一切,有父母妻儿,而现在,宋军将他们所有的希望尽皆打破,攻陷临璜,不止是让金国彻底地土崩瓦解,更是击中了女真人的软肋,让他们彻底地崩溃。
完颜阿骨打的脸色阴晴不定,随着将军们的陶陶大哭,眼中也不禁落出几滴泪来,他的母亲,他的嫔妃,他的儿女,如今全部落入宋人的手里,便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发出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