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甚?!观止快些起来!”理宗微愣,忙摆手让他起来。
苏幕席又重重磕了一下头,两手一撑,缓缓起身,饱满的额头已是微微红,显然磕头用的是实力气,丝毫未有取巧。
他身前的御药院五供奉与贾贵妃的目光皆望向他,目光中透着不解与疑惑。
“陛下为了太后的病,竟要求助于被众大臣们深恶痛绝的妖人王子虚,实在是臣无能!……臣惭愧!”苏幕席带着沉痛的语气,满面羞惭,缓缓说道。
理宗听到“妖人”这两个宇,感觉刺耳,对于苏幕席的一序话,与五位供奉一样,都是咧了一下嘴角。
对于理宗去求王子虚,御药五供奉却并不感意外。上次在丞相府,他们见识到了王子虚起死回生的手段,对于妖人之说,也是嗤之以鼻的,对于苏幕席的话,同样如此,这个小家伙果然会说话!
“陛下,叶大人求见!”一位气质俊雅的少年内宦自殿外掀帘而入,躬身恭敬地禀道,声音悠悠如钟磐,极为平和。
“快让他进来!”理宗忽的起身,大声喝道,随即省起,难道只是叶清蝶自己回来的?
当叶青蝶与范成德迈入偏殿时,虽然两人已尽量将身上弄得整洁,却无法完全抹去狼狈之态,尤其是理宗,对叶青蝶熟悉之极,他素来见不得脏乱,这般模样,着实难得一见。
“子虚先生来没来?!”理宗不等拜倒的两人开口,便急忙问道。他见到叶青蝶如此狼狈模样,便心生不祥之感,怕是自己的诏书又被封回了!
“禀陛下,子虚先生酒醉未醒,只是送给臣一只玉瓶,用以救治太后娘娘。”叶青蝶低头恭身回答,面容沉静从容,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只碧绿莹莹玉瓶,双手小心地举到头顶。
贴身内宦也已被他支开,站在殿外等候,贾贵妃已盈盈起身,袅袅来至跪着的拿来至跪着的叶青蝶身前,素手探出,将碧绿玉瓶拿起,月白长裙曳地,轻轻一甩间,转身回到了理宗身前。
“陛下,看来真是子虚先生之物。”贾贵妃看了一下,将玉瓶递给理宗,柔声说道。
她对于萧月生的玉瓶印象极深,一眼便能认出,而且萧月生的雕刻风格奇异,令人过目难忘,其中飘逸出尘之神极难仿制,她曾以笔临摹瓶上的图案,却只得其形,难得其神。
理宗也识得玉瓶,点点头,将瓶口的封腊剥开,拔开瓶塞,一阵淡淡的清香顿时袅袅而出,像一缕缕檀香般在周围散开,凝而不散,香气丝毫不变淡。
殿内的诸人一闻到这股清香,顿觉精神一振,浑身渐渐生出了一股力气,仿佛自己一跳能跳到殿梁上,一拳能够轰塌龙柱一般。
苏幕席是专门用药之人,对药性极为熟稔,一闻此香,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感觉,顿时心中陡然兴奋起来,如此奇药,实是平生未见!
仔细着感受着,好像其中有老参,亦有雪莲,其余之药,便再难辨别出来了,仿佛有几种自己未曾见过的异药。
“青蝶,起来吧……你是亲自见着子虚先生了?”理宗将瓶塞重新堵上,小心的放到身侧檀木桌上,转头问跪在殿下的叶青蝶。
叶青蝶甩袍起身,理宗的问话令他面色一窒,冠露来的脸上微泛红意,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微臣前去临湖居拜见时,子虚先生已酒醉酣梦,只是让他的侍女递给微臣这瓶丹药,并且……”
“并且什么?”理宗皱眉问道,他头脑日渐锐利,一听便已觉其中必有蹊跷。
“……并且子虚先生有话转给陛下,说……他想清静清静!”叶青蝶硬着头皮,一气呵成,将话全部倒出,来个痛快。
“咯咯……陛下,看来子虚先生果然醉得不轻哟!”
正当众人被这胆大之言弄得愣之际,贾贵妃忽然娇笑了一声,寂静的大殿内,笑声虽是突兀,却如玉盘滚珠般清脆悦耳,贾贵妃笑着对理宗说话之际,飞快的撇了一眼叶青蝶。
“呵呵……联还以为他是不想见联而故意装醉,如今看来,他确实是真的醉了……这醉话大胆得很呐!”理宗本是怒火上冲,听到贾贵妃之言,忽然有些释怀,不由笑道。
被贾贵妃这般一说,理宗也弄不清这个子虚先生是真醉还是假醉,说的话,究竟是醉话还是清醒之言?
“陛下,这丹药真的要给太后娘娘服下吗?”御药五供奉之的老缓缓问道,满脸的红光之余,亦露着疑虑。
“当然,不然如何?”理宗抛开心绪,决定暂不去想王子虚如何,先救太后要紧。
“请陛下慎之慎之!”此老说话度越缓慢,语气却越凝重。
理宗本是心中急切,见此老这般神态凝重,不知不觉间心绪缓和,见到供奉眼中的复杂神色,微微一怔,面色随之一变。
这位御药五供奉之,近八十高龄,已历三朝,许多皇家秘辛,皆亲身经历亲眼目睹。
关于先帝度宗之死,并非完全无疑,虽说度宗身体赢弱,但其龙殡归天得太过突然,而有传闻,说先前史弥远自一名方外道士手中得到金丹数十枚,转献于度宗,接着内宫便传噩耗,自有人怀疑史弥远之罪。
这些事,身为臣子,他自是不能明言,唯有暗示提醒。
理宗自习得萧月生所传心法之后,头脑日益敏锐犀利,微一转念头,便有些心领神会。
他将碧绿玉瓶完全倒过来,手心中出现了两颗龙眼大小的丹丸,呈乳白色,与白玉相近。
丹丸之间,却又有一张细纸条,只有食指宽,半个食指长,若非这么竖起玉瓶,怕是难以觉此纸条的存在。
“造化丹,一颗足以。观澜山庄制。”寥寥几个字,以梅花小楷书写,秀气娟娟,一看即知出自女子之手。
“你们拿去一粒,去看看,能否给太后服用。”理宗将手中的一颗乳白丹药送回瓶中,到下的一颗递给了席供奉。
他心中却是暗叹,对王子虚更觉高深莫测,造化丹,听着名字,便知此丹药的药效非凡,只需一颗便足以,为何偏偏放着两颗?以他并不慷慨的性格,此举好像颇是不可思议,他是不是猜得到,另一颗会拿来检验,只有经过检验,才能被太后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