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目光锐利的注视着儿子,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是不是他的师傅孟光借孩子之口而劝告自己?刘璟心中顿时有些不悦。
刘致前后已有两个师傅,前一个师傅来敏,虽然学识渊博,但为人放荡不羁,曾多次醉酒眠于娼家,陶湛深为憎恶,坚决辞退了他,后来得到尹默推荐孟光,便由孟光为刘致的第二任师傅。
孟光自然是学术渊博,人品端正,但他也有弱点,就是极为固执,常常为一点学问,和来敏争得天昏地暗,而且很多事情他比较拘泥于书本,缺少人情练达,刘璟对他也不是太满意。
不过孟光对刘致的德行管束严格,甚至超过了教授学问,常常告诫他要淡泊权势,体恤黎民,不要与民争利,这一点刘璟很认同,他是在马上夺取天下,以王道甚至霸道治国,到了他儿子这一代,经济在发展,人民需要安定,这时就需要效仿文景之治,休养生息,实施无为而治。
所以刘璟虽然对孟光的书生之气有些不满意,不过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刘璟还是勉强接受他为儿子的师傅,不过如果孟光是想通过儿子来影响自己,刘璟就决不能容忍了。
刘致慌忙解释道:“这和师傅无关,因为上个月,师傅教我僭越之意,提到了宫室之逾,为僭越上罪,会令天下人不齿,我就想到我们似乎要搬进未央宫,那可是帝王之所,不是我们能居住,所以孩儿想劝父亲不要入住未央宫。”
刘璟点点头,看来不是他的师傅所教,虽然儿子的想法还有些幼稚,不过想到他才九岁,就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让刘璟感到欣慰。
刘璟便笑道:“我们暂时不会住未央宫,不过不是你说的这个原因,而是我还不想过于奢侈,我们会住大驾宫,这可是光武帝的行宫,用你的话说,也是有点僭越了。”
“可是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行僭越之举,让别人抓到把柄,落下口实呢?”刘致有些着急道。
刘璟没有回答他,而是指了指窗外雪景笑道:“我们一起去城外走走吧!”
“孩儿愿跟父亲出去!”
刘璟随即命令侍卫准备两头骆驼,虽然刘致会骑马,但他却从没有骑过骆驼,当刘璟将他抱上高高的驼峰坐好,他竟吓得浑身发抖
这时,陶湛也闻讯赶到大门外,她见儿子骑在这么高的骆驼上,心中担忧不已,问道:“夫君,你是和致儿骑一头骆驼吧!”
“不!”
刘璟笑着摇了摇头说:“他自己骑一头,我骑另一头。”
陶湛吓得脸都变色了,“这太危险了,夫君,你还是和他一起吧!他毕竟还小。”
刘璟回头对儿子道:“致儿,你自己决定吧!”
刘致咬了一下嘴唇,对母亲高声道:“母亲,我能骑它,没有问题!”
“可是。”
刘璟走上前对妻子笑道:“他是你的儿子,但也是我的儿子,你就放心吧!”
陶湛想想也有道理,丈夫一样疼爱长子,他怎么会让儿子冒险,必然是有把握,陶湛便点点头,“好吧!你们要当心,早点回来。”
刘璟吆喝一声,骆驼跪下,他也翻身上了骆驼,远远对陶湛笑道:“王妃,如果你也想骑,我不妨再安排一头。”
“快去吧!照顾好致儿。”陶湛挥挥手,揪心地望着儿子。
两头骆驼在数百名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出发,向北城外而去,陶湛眼巴巴地望着儿子的骆驼走远,见他骑得还算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刘致虽然很紧张,但他很快就发现,骑骆驼比骑马容易,非常平稳,只要他保持平衡,基本上就不会掉下来,况且,前面还有一名驼夫替他牵着缰绳。
队伍走出北门,刘致便渐渐适应了骑骆驼。他回头向父亲望去,刘璟笑道:“是不是不需要驼夫了?”
刘致点点头,刘璟随即命令驼夫把缰绳给刘致,让他独自骑行,刘璟心里有数,只要骆驼慢慢走,儿子就不会有事,骆驼难骑,是在奔跑之时。
适应了骑骆驼,刘致这才将目光转到雪景上来,只见整个关中平原都被皑皑的大雪所覆盖,玉树琼枝,俨如一个白雪世界,再加上他骑得高,更是看得心旷神怡,忍不住赞道:“壮哉!”
刘璟马鞭一指天空,“看看天空!”
刘致抬头,只见天空无一丝白云,湛蓝得像一块无边无际的宝石,一只苍鹰在他头顶盘旋,刘致的目光注视着这只雄鹰,羡慕地望着它张开翅膀在天空翱翔。
刘璟微微一笑,吹响了鹰笛,苍鹰盘旋几圈,越来越低,忽然收拢翅膀,如箭一般坠下,最后轻巧地落在刘璟肩头,刘璟摸出块鲜肉喂了它,又轻轻抚摸它的羽毛。
刘致大为惊讶,连忙问道:“父亲,它是信鹰吗?”
“不!它是猎鹰,是我的雄鹰。”
雄鹰傲然扬起头,咕咕叫了两声,仿佛在抗议刘致将它视为信鹰,刘致心中大为喜欢,他伸手想摸一摸这只鹰,却又缩回手,不敢碰它。
刘璟取出块鲜肉递给他,“用肉喂它!”
刘致小心翼翼接过肉,又慢慢伸过手去,猎鹰早已不耐烦,一口便从他手上将肉叼走,刘致笑了起来,胆子稍大,又喂了两块肉,刘璟笑道:“你可以摸摸它了!”
刘致终于伸手轻轻地抚摸鹰背,雄鹰昂头,锐利的目光藐视刘致,不过却没有啄他。
“父亲,能让它站在我肩头吗?”刘致小声央求道。
刘璟笑了笑,抚摸着猎鹰,低声对它说着什么,又慢慢地将猎鹰放在了刘致稚嫩的肩头,刘致心中大喜,终于有一只鹰立在自己肩头了。
不过只片刻,雄鹰忽然展开翅膀飞翔起来,直冲天际,这一刻,雄鹰的翅膀刘致眼前展开,他感觉自己就仿佛和雄鹰一起飞翔,只觉心中血脉贲张,忍不住高声大喊起来,“飞吧!飞上九天去!”
刘璟和士兵们都笑了起来,刘璟一把抱过儿子,让他和自己同乘一骑,腿用力一夹,高喝一声,骆驼迈开长腿,在雪地上疾奔起来。后面数百骑兵紧紧跟随。
刘致只觉耳旁风呼呼作响,他就像雄鹰一样,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上飞翔,这种刺激让他激动万分,高声大喊。
刘璟一直奔到雄伟的未央宫前,用马鞭一指宫殿,“我儿敢住这座宫殿否?”
刘致此时心胸大开,雄心万丈,他早把什么僭越说法抛之脑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不敢?”
刘璟大笑,“现在你不介意什么僭越了吗?”
刘致这才恍然大悟,父亲是用另一种方法开导自己,这时,他再想起自己刚才小心翼翼,唯恐僭越了宫殿被天下人议论,可现在,他却觉得这点小事真的不值一提,他也高声道:“父亲,孩儿明白了,大丈夫当心怀天下,就算住进未央宫又能怎么样?”
“说得好!这才是我刘璟的儿子。”
刘璟欣慰之极,对儿子道:“明天开始,你每天上午去平章台,和尚书们一起参与国家大事,让他们也成为你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