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下的兰若寺,漆黑一体,几乎不分东南西北。噼啪,偶尔飞扬而起的银蛇,仿佛天下间最为犀利的剑光,划破天地间的黑暗,带来一瞬间的光明。只是这光明,间或照耀到兰若寺那些摆放在庙宇门外的石像上时,照出石像那张扬的姿态,反而显现出一些别样的狰狞来。
主殿,大雄宝殿的大门外,石阶两侧本来摆放着两尊石貔貅,但经过岁月,或者人为的摧残。两尊本来雕刻得很是精美的兽像以毁坏大半,只剩下残缺的面目,面无表情地面对整个世间的风云变幻。
一道闪电一闪而过,在闪电的飞扬中,燕赤侠昂藏的身躯高高地站立在石阶之上,他的左手中此时正抱住一人,身穿白色囚衣,头发蓬乱,正是聂志远——在义庄的变故中,他到底还是被燕赤侠救了下来。只是如今昏迷不醒的样子,对周围的事态变动一无所知。
轰隆!
雷声异样的密集,漫天乌云旋转起来,恰好在大雄宝殿的正上空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
噼啪!
一道闪电宛如灵蛇,从高高的天空疾掠而下,激发出无比凌厉的气势,将宝殿外左侧的一株大树劈中,直像利刃巨斧般,将一枝大树丫砍断下来,轰然倒地。
闪电随即消失,黑暗再度笼罩四方,只是在这抹不开的黑暗中,一把异常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牛鼻子,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作对!”
这声音似乎能穿透满天乌云,无边风雨,直直地送入到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像一只气急败坏的鸭公在叫,语调生硬,而且艰涩,很不舒服。
燕赤侠哈哈一笑:“废话,我是人,你是妖,不作对,难道还要和你这死树妖配对吗?我呸呸呸!”
“哼,别以为你是蜀山弟子我就会怕你,这些天我本还想敬你几分,但既然你一定要和我作对,那本姥姥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黑暗之中一道阴影席卷着漫天风雨呼啸而至,直往燕赤侠甩来。这玩意柔软自如,乍看像一根加大码的皮鞭,但上面枝叶皆备,竟是一根榕树的根须,长不知多少丈,挥舞之时,隐隐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传出,能乱人心神。
面对根须的攻击,燕赤侠先将聂志远放下来,双手摆动,急速捏出一个剑诀,口中念念有词,腾身飞起,身后宝剑并没有出鞘,而是并拢食指,中指。以双指作剑状,指尖之间,有耀眼光芒形成,浑如剑气。
蓬!
指尖戳中席卷来的根须上,发出轰然之声,一下子就将那根须给破断开来,简直就像雷炸一样。
“牛鼻子,你敢毁我根须,本姥姥和你拼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尖锐的叫喊声中,本来一直下个不停的大雨骤然凝滞住,随即漫天席卷而来的重重暗影,不知有多少条根须一起发飙,一根根,一条条,狰狞如群蛇乱舞,前后左右,从一切所能攻击的方向角度汹涌而至。其中甚至有好几根的目标,直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聂志远。意在乱燕赤侠的心,要使他分心顾忌。
面对如此阵仗,燕赤侠不敢怠慢,面色凝重。虽然到了他这等的修为,早视黑暗于无物,但对敌的树妖修炼千年,又得到极其霸道的术法修炼,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实在是平生未见之敌:“乾坤无极,天地借法,宝剑出鞘!”
口诀念完,背后巨大的剑匣通体光芒大作,莹莹一团。就在光芒之中,龙吟虎啸,一把阔剑呼啸出鞘,长逾丈余,正是一把浑身黝黑不知用什么材料铸造而成的大剑。
大剑自动出鞘,腾空飞起,具备自主意识般高高悬立于虚空。
此剑一出,围袭而至的无数根须似乎都感受到一股无以伦比的杀气从那黑乎乎的大剑身上飘溢出来,竟然也感到了畏惧似的,动作速度一下子变得有所变慢……
……
大湖边上,那破落庙宇内,夏棋正躺在建议的床铺上休息,虽然双眼紧闭,但根本没有睡着,他也没有丝毫的睡意:早上大师兄他们出发,要去半路伏击囚车,不知到情况如何了,可曾顺利不?老天保佑,一切无恙……
只是,今天这一场大雨端是来得急促,来得没来由。尤其天上的雷电,更是响得太过于密集响亮了些,一个接着一个炸雷,好像要将天空炸开一个窟窿一般。莫非天道不公,就连雷电也看不过眼了吗?
夏棋为武者,练得一身武艺,三年前也曾参加过一次朝廷武举,不料因为撞见考官舞弊,收取贿赂。他大感不平,意气用事,乃至于最后大闹考场,被逐了出来,自此上了朝廷的“黑名单”,永世都不能再进武举的考场了。
遭遇不公,心情愤懑,夏棋心中发誓不愿再为朝廷效力,这一次小师妹家庭遭难,他二话不说就过来了。哪怕干得是杀官造反的行径,也义无反顾。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帮助的是自己的小师妹?只可惜自己负伤在身,在最关键的时刻竟不能上场,实在遗憾。本来因为亲身见识过陈剑臣和婴宁的手段,知道他们必有一人是修士,对于这一趟行动夏棋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忧。然而眼下听着一声声的雷鸣不断响起,莫名的便有几分心绪不宁,实在无法躺着安歇,于是起身打起火折子,点着一盏油灯,在灯下坐定,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