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其实还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凤凰山”,因在海河县南,大家叫惯了渐渐也就忽略了那个名字。顾名思义,南山的外形极像一只展翅的凤凰,昂首向东,每当旭日东升,便如丹凤朝阳。而凌老太爷的穴眼正处凤口之处,昼夜吐纳天地灵气,吸收日精月华。如此吉穴,陆一仙行走江湖几十年,也仅见此一处。如果仅是“丹凤朝阳”,虽寓意吉祥,倒也不足为奇,难得的是这乡人口中的“南山”,正属全国三大龙脉之一的昆仑脉关键地段。若只论穴的吉凶,不看福泽,凌家后人莫说是区区县长,逢此乱世,便是逐鹿中原,做一方人王地主,都不在话下。
然而此刻,这等吉穴却煞气冲天,怎能不让陆一仙又惊又急?
此刻看到凌老爷子,陆一仙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跟着凌正阳进了院子,陆一仙停住脚步,就在凌正阳和凌家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那瓶子鸡蛋般大小,上面用金线刻画着许多复杂的花纹,凌正阳在一旁看得清楚,却不解其意,只觉得那花纹透着一股诡异,看的时间稍长了,竟觉得那里面有一双阴冷邪异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吓得连忙把视线转到了一旁。
看着凌正阳的反应,陆一仙又是一叹,随即轻轻用手拧开小瓶,小心地用食指从里面刮了一小点乳白色的膏状物,涂在眉心,又闭着眼念念有词,片刻后,陆一仙勐地睁开眼睛,竟是精光隐隐!
下一刻,陆一仙脸色剧变,整个人“蹬蹬蹬”倒退了三步,凝视空中,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怖的景像!
“陆老神仙,您这是怎么了!”看着陆一仙神情大变,凌正阳也被吓了一跳,本来这些时日,他就感觉心神不宁,总觉得家里还要出什么大事,此刻被陆一仙这么一吓,更是面色如土!
陆一仙不言语,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天空,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刚刚开了天眼,此刻自然可以看得出来,整个凌家的大宅上空,笼罩着一层漆黑如墨的煞气,几成实质!
如此煞气入宅,此地可以说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死地!刚刚陆一仙进门的时候,只看到凌老爷子时日无多,但此刻看来,若是这煞气不除,怕是用不了多久,凌家满门都要死得一个不剩,鸡犬不留!
陆一仙帮人看了三十多年的风水,从来没有看到了煞气如此之重的阳宅!可是凌家的宅子之前他是看过的,明堂高大,宾主相迎,是正儿八经的大富之宅,可如今,怎么就变成了如此大凶之宅了呢?
陆一仙极目望去,只觉满天的煞气中,一股隐隐的黑线,直射向正南方向,而那里,正是凌家祖坟的方向。
陆一仙心下了然,看来问题不是出在阳宅上,而是凌家的阴宅出了问题。
“陆老神仙,怎么样?看出什么问题了吗?”凌正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海河,凌正阳也算得上是顶级的大人物了,可此刻,在陆一仙面前,他丝毫不敢露出平日的骄横之色来,满脸都是恭敬小心。
“这宅子不能再住人了,你现在马上把全家人都搬出去,明日你找几个人,随我一同去南山,你家的祖坟,怕是出问题了。”陆一仙神情凝重地说道。
“祖坟出了问题?怎么会?那可是~~~”凌正阳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
他本想说:“那可是陆老神仙你亲自点的。”可是又觉得这样说怕惹到陆一仙不快,这才说到一半住了口。
“无妨,我点的穴也不一定就不出问题。山川移易,沧海桑田,风水也是会变的。”陆一仙摇摇头解释道。
“那一切有劳陆老神仙了,此番陆老神仙若能救得凌家脱此大难,我愿奉上黄金千两,良田百顷!”凌正阳急切地说道。
听到凌正阳的话,站在他身后的凌家人神色齐齐变了,这等报酬,可比凌家的半壁家财还要吓人了。
谁知道陆一仙听了这个,无所谓的摇了摇手说道:“凌老爷莫再谈报酬之事。我之前帮人看风水收取银钱,也是无奈之举,如今我事已了,这等黄白之物于我已是无用了。你家之事是我种下的因,如今这果,自然也要着落在我的身上。罢了,你且先安排家人在外面住下,等到明日,你便随我一同去吧。”
陆一仙的吩咐,凌正阳自然是无不照办。唤过管家,一阵忙活之下,凌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子,收拾细软,大包小裹,浩浩荡荡的二十多辆马车,直是看得海河的老百姓个个伸直脖子,猜测着凌家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凌家势大,外面的庄子自然不止一处,只是陆一仙说了,但凡凌家产业之下的房屋,皆不可住,于是一大家子只得住到了乡下的几个大的佃户家里。
陆一仙自然是被安排到了最好的上房,送走了一脸不安的凌老爷之后,陆一仙默然不语,片刻后,从怀里摸出六枚明黄锃亮的大钱,整个人静默了片刻之后,一把洒出!
“哗啦啦~~~”一阵清脆的响声之后,六枚大钱在烛光下,排列出一个看似毫无规律的图案。
陆一仙手下更无停歇,口中念念有词,连掷六次,随即闭目运指推算了片刻。
“坎为水,载宝破舟,大凶!”
此卦一出,陆一仙面若死灰。
“难道,我陆一仙的劫数,居然要应在这凌家身上?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定数,我既大事已了,这身皮囊,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有甚么大不了的。且让我见识一下这大凶之局,也不枉做了这一回地仙儿!”
想明白了关窍的陆一仙,整个人无比洒然,竟是再不去看桌上的六枚铜钱,径直熄了灯火,上床睡觉去了。
翌日,陆一仙一早起来,便看到凌正阳正恭敬地在门口处等着自己,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二十几个壮实的家丁,都是一副青衣短打的打扮,太阳穴高鼓,显然都是手底下有功夫的。
看到这样的准备,陆一仙满意地点了点头。阴煞之物最惧纯阳血气,此刻这二十多个年轻的后生,血气旺盛,上山之时倒是可以挡煞。
吃过早饭,陆一仙便上了凌家准备的软轿,一路奔南山而去。
南山位于海河县城正南,约十余里处。远远望去,南山背抵连绵群山,昂首向东,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形势极佳。如此风水佳穴,可算是陆一仙此生点过的最为得意的一处了。
若不是当时自己尚且年轻,且正为子嗣之事犯愁,如此佳穴,陆一仙说不得要为自己留着。只是他此刻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吉穴,怎么就成了大凶之地了呢?
坐着软轿,一路上,陆一仙不时掀起轿帘,向着南山望去。越是临近,越是感觉不对。
此刻刚入秋,附近的山上依旧是一片葱绿,但这南山脚下,却已然是一片枯败景像。几棵歪脖子树有气无力地零落着,脚下的土枯黄中透着一股暗红,看起来很是诡异。
来到陆家的祖坟前,陆一仙下得轿来,望着几处坟头,眉头更是紧锁不开。
紧临着几座老坟的前面,是一座新坟,显然是刚刚死去不久的、凌正阳当兵的二儿子。
陆一仙注意到,以这座坟为中心,附近五米的地方,土地已经不是普通的黄色,而是渐渐转为了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