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德六年冬十月乙卯。[
当弥氏族的渠帅当弥骆刚刚醒来,就听到了有马蹄声传来。
“这些本部的老爷就是爱折腾”当弥骆嘀咕了两声,不情不愿的从穹庐中走出去。
当弥氏族只是一个小氏族。
全族只有二十邑落。
这在匈奴帝国内部是很常见的。
绝大多数氏族,都是这样的小型邑落的聚合体。
甚至有些只有几个邑落就聚合到一起的。
这是因为草原民族的社会环境所决定的。
游牧民自古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而且,牲畜群啃食草场的度非常快。
一个氏族的牧场,常常横跨了数里甚至十数里。
每一个牧民都必须有计划的在草原上放牧,以防止牲畜群将草场啃食太过。
因为古老的智慧和教训,警示着他们。
假如牧场的草场被啃食太过,肯定会被天神所不喜,从而降下神罚,让那些草场永远变成沙丘,甚至大漠
所以,游牧民自古以来,都用着自己的哲学和思想,选择放牧方式。
匈奴帝国强盛后,一统草原,将这种放牧方式进行了制定化和规则化。
所有的部族,都被划分牧场。
同一个部族的牧民,只许沿着某一条固定的路线迁徙。
右贤王的部族,不许侵犯左贤王的部族的领地。
同样的道理,浑邪部族的牧民,决不能侵犯属于休屠部族的牧场。
而具体到下面的氏族,也各有规划。
当弥氏族的牧场,世世代代都在此地。
这里虽然水草不如大河之边,却也是肥美的很。
而且,一年四季,来自高原的风,将雨水带来此地,滋润着当弥氏族的牧场,让嫩绿的鲜草长满整个草场。
而大河河水千百万年来,不断的向当弥氏族北部的平原冲刷,形成了一块冲击平原。
只是
当弥骆叹了口气,本来,当弥氏族的日子是不错的。
甚至,在这片草场上生活的其他十几个氏族的日子都很不错。
牧民们辛勤放牧,努力的照顾牲畜,抚养后代。
但是
不久前,河对岸来了一支本部的万骑。
这使得包括当弥在内的许多氏族,顿时面临灭顶之灾。
氏族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些奶酪和皮毛以及肉干,统统被征走。
这使得氏族立刻就要面临食物危机。
很多人,根本就吃不饱。
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饿肚子,这草原上谁没饿过呢
饿上几天,又不会死人
真正关键的是,这些本部的老爷,不仅仅征走了氏族的奶酪、肉干和皮毛,还征走了氏族的年轻牧民以及全部健壮的牲畜。
本来,当弥氏族二十邑落,放牧着上千的牛羊和数十匹的骏马。
这些牲畜源源不断的为氏族提供着奶酪和肉食以及皮毛。
但是,现在,当弥氏族的牲畜群,已经缩水一半多。
几乎所有健壮的牲畜,全部都被本部的老爷们牵走。
只留下了老弱给氏族。
这对当弥氏族这样的,简直是灭顶之灾
未来数年,氏族都不要去幻想抚养后代了。
能养活现有的人口,就很不错了。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强征走的年轻人,几乎不可能再回到氏族了。
当弥骆很清楚这一点过去十几年,所有被本部或者其他贵人征走的年轻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他们不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折磨中,就是倒在了跟随本部征战的路途上。
即使偶尔有爬上去的人,也会选择加入那些大部族,成为那些大人物的奴婢和牧民。
但,对当弥这样的,这就是命。
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单于庭能准许他们留在这个牧场继续生存,就已经是天恩浩荡。
所以,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是,当弥骆还是不得不堆满笑脸,做出一副掐媚的模样,迎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跪下来,大声说道:“当弥氏族恭迎伟大的勇士们”
数百骑骑兵,破开迷雾,出现在当弥骆眼前。
高大神俊的战马,打着响鼻,承载着一个个骑兵。
但是,这些骑兵,却不是当弥骆所熟悉的匈奴本部骑兵。
他们虽然在容貌上和精气神上,与本部骑兵相差无几。
但他们身上披着的红色战袍以及绛黑色的皮甲,还有头顶上的点点红缨,却深深的出卖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当弥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颤抖着,抖索着身子,几乎就想要大喊一声:“汉朝人来了,大家快逃命”
但是,当他看到那些骑兵手上的武器和脸上的神情时,他明智的选择的深深的将头伏在草地上。
当弥骆很清楚,这支汉骑绝对可以在一个冲锋之后,就将整个当弥氏族上下杀个鸡犬不留。
而草原的第一生存法则就是活着。
尤其是当弥氏族这样的小氏族,假如不是很恭顺,一直逆来顺受,早就被人杀光了。
骨气和勇气那种东西,对当弥氏族来说,太过奢侈了
李哲骑在马上,带着自己的部曲,缓缓向前。
眼前的那个匈奴老头人,非常乖巧和恭顺的跪在地上。
被惊动的这个匈奴氏族的男女老少也全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对这样的情况,李哲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一路过来,沿途遇到的七八个氏族,全部都选择了如此。
李哲很满意这些匈奴人的顺从和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