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卿听了年轻修士一番解释,瞳孔骤然一缩,不禁握了握拳头,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王仪对拍卖会这件事不会善罢甘休,本就在楚天卿意料之中,但没想到雷洪山一番话的效果却形同虚设,不仅没让王仪心生忌惮,既然还打算明目张胆地让雷云宗内的弟子提供关于楚天卿行踪的情报。
也如年轻修士所说的,如今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离开雷云宗这片是非之地,只要回到蜀云,就算王仪有三头六臂,面对蜀云众多纯元乃至墟丹境界的修士,也不敢轻举妄动。
心中思索着,楚天卿深吸一口气,问道:“关于楚青这消息道友是何时得知的”
楚三思也不隐瞒,如实回答道:“约莫在一个时辰之前,是从飘云谷几名弟子口中得知的,不过那名王仪虽说一副睚眦必报的性子,不过能一掷千金,仅是为了那名叫楚青修士的行踪情报便给出三千枚下品灵石,也真算得上是出手阔绰了。”
楚天卿皱了皱眉头,眼中流露出一抹稍瞬即逝的冷冽之色,旋即他朝着精通炼制符箓的年轻修士揖了一礼,说道:“恰逢道友一说,在下也想起在门中有些要紧的急事,按照先前的规定,还请道友将炼制好的灵符送至锦城城主府即可。”
说罢,楚天卿也便告辞一声,转身快步离去,楚天卿顺着雷云宗下山的大道,顺势拐了几个弯,绕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径上,四顾而望,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王仪竟然会用出如此手段,也太不把雷洪山说的规矩当一回事了吧。”
楚天卿心中泛苦,若是找他麻烦的是先前飘云谷那名纨绔成性的李怀仁倒也无妨,李怀仁无非是个修为虚浮的跳梁小丑,可这王仪可就是货真价实的玄阳境界修士了。
虽说那王仪踏入玄阳境才不久,但这其中修为的差距,相较于先天而言,却有着天壤之别,绝对不是现在的楚天卿可以与之硬碰的。
“但若就这样急着回蜀云,就未免有些太过于操之过急了,到时候若是让旁人起疑,打草惊蛇也是尤为不妙。”
楚天卿心中思索,反正先前他也是易容出席,虽说易容的手段谈不上何等高超,但若不仔细去看,也难以将楚天卿与先前那个面容粗鄙的汉子“楚青”看做同一人。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既然王仪铁了心打算要找楚天卿的麻烦,楚天卿倒不如先留在雷云山附近看一看王仪的动作,也好做下决定,借机也好看一看飘云谷那几人究竟有着何等的手段
下山后,楚天卿在雷云山山脚附近的青山小镇中,随意寻了一间客栈便暂时落脚,一路上楚天卿神识外泄,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四周的动向。
虽说在雷云宗拍卖会结束之后,各路为了参加雷云宗拍卖会而来的修士散修离去了大半,但依旧可见在这座青山小镇的行人中,不乏一些身怀修为之人,很显然这些修士并不急着离开雷云宗。
只是这些修士的修为都算不得太高,至多不过先天境界,而且大多都是背后没有靠山的散修之人,估摸着是因为雷云宗这场拍卖大会排场不小,想要留在雷云宗成为门中弟子亦或者一名客卿。
但就在这时,一股远超过寻常修士的气息在人群中扩散而开,这令得楚天卿皱了皱眉头,赶忙将外泄的灵气尽数收敛,若不仔细去看,此时的楚天卿修为与寻常的灵魄境修士无二。
也亏得先前得到了柳莫峰的乾坤袋,在乾坤袋中搜得了几件看起来不太起眼的白衣儒袍,下山之前楚天卿也是将先前那身行头换了一换,既然王仪心怀不轨,想要取楚天卿的性命,此时再穿那件蜀云弟子才特有的服饰,就未免有些太过张扬了。
顺着人群,楚天卿走入一家茶肆,找了一处不大显眼的角落,要了一盏茶便是坐了下来,神态自若地观望着人群中那几名修为不弱的修士。
无一例外,这些修士皆是身着黄紫袍衣,衣上绘龙蛇鱼兽,与先前李怀仁身着的服饰一般无二,只是相较于李怀仁,这些修士的衣着少了几分华贵。
“都是些生面孔,飘云谷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弟子聚集在雷云宗,当真只是为了区区一件天阶灵宝”
楚天卿心中沉吟一声,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起来,若真是如此看重那件天阶灵宝,以飘云谷的财力,在先前那场拍卖会上不可能就因为十万枚下品灵石就善罢甘休。
蹊跷,太蹊跷了
为了抓他一个先天境后期都没到的修士,就动用了如此之多的人力,这一点极为不合情理,再加上先前在雷云宗拍卖会上,连西玄三十六洞天,青城仙山的弟子都来了,如此一串联,就让楚天卿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这时,在那队飘云谷弟子中,一个人影突兀地走了出来,这令得楚天卿不禁皱了皱眉头,此人赫然就是先前与李怀仁同行的壮硕男子。
众弟子中,有一人问道:“赵奢师兄,这次又是哪个倒霉家伙惹怒了王仪师兄,竟让王仪师兄不惜兴师动众调动了如此之多的师兄弟一同围杀此人”
袒胸露乳的壮硕男子尚未说话,另一面弟子便凑上前来,小声说道:“据几位师兄弟说,这次得罪了王仪师兄的可不是一般人,乃是那蜀云仙门的弟子呐”
“蜀云这几百年以来一向低调,没想门中弟子还有人敢如此张扬虽说这蜀云仙门同为东玄三足鼎立的大尊庞然大物之一,但若真要与咱们飘云谷比起来,可大有不如,到不知是如何在一流门派中站稳脚的”
壮硕汉子赵奢不屑地冷哼道:“区区一个连天丹修士都拿不出的蜀云,何足挂齿,若不是三百年前那名杀透了北玄的疯癫剑仙身死未卜,恐怕早就该被咱们飘云谷一口吞并了,哪还会留到今天”
赵奢话音刚落,一旁几名年岁也是不小的弟子便赶忙点头称是,“不过那件事早就过了三百多年,嘿嘿,就算那疯癫剑仙是化神之下赵无敌的赵懿,被五位天丹仙人围攻,哪怕不死也难逃重伤,三百年后恐怕也已经尸骨无存喽。”
“哈哈哈,这话说的在理,况且咱们这次来蜀道,可不正是”
“闭嘴”那人还未说完,便被赵奢猛的瞪了一眼,厉声呵斥一声,“这件事莫要给我四处张扬,否则若是被其余人听到了,回到飘云谷,门规严惩八百大棍也要叫你们皮开肉绽,看你们还敢不敢满嘴走炮。”
“师兄说的是”
壮硕汉子虽未穿着飘云谷弟子的服饰,但从那随行几名弟子的恭谦之态,就足以见得此人在飘云谷弟子中的地位也算不得低。
楚天卿抬眸一看,却不料那队伍中除了那名壮硕汉子以外,竟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人也正抬起一双凌厉的眼眸,朝着楚天卿望来。
楚天卿深吸一口气,不禁面色泛苦,心底惊异至极:“王仪”
见到飘云谷一行人行来,不单是楚天卿,其余还未离开雷云山的修士也皆是皱了皱眉头,私底下嘘唏不已。
“飘云谷来这里做什么,竟然召集了如此之多的弟子,方才可不见得有如此多的飘云谷弟子聚集在小小一座青山镇里。”
“道友之前不曾参加雷云宗的拍卖大会,自然有所不知,这次拍卖大会足足聚集了咱们东玄三大门派的弟子到来,更是有一人不理退让,一连搅了飘云谷两回场子,不仅让飘云谷的那位亲传丢足了脸,就连最后飘云谷想要争夺的那件宝甲都抢了去。”
“你瞧这不是飘云谷那名地位显赫的亲传打算召集人马,寻仇去了”
“我看着不像,据我所知之前与飘云谷竞价的那名修士早就在拍卖会结束便回棋剑府了,况且那位姓韩的修士在棋剑府里头的地位恐怕也不低,毕竟敢公然挑衅飘云谷的亲传弟子,可不是一般人敢去做的荒唐事。”
“飘云谷的亲传自然不会去找棋剑府的麻烦,就算这几年来飘云谷广招门徒,门中势力蒸蒸日上,但棋剑府小莲花峰上的那位剑仙可不是摆设,就算是与三百年前那位杀透了北玄半壁江湖的赵懿比起来,也不遑多让,飘云谷若是公然寻仇,到时候只怕会落得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甜头。”
楚天卿脸上起伏的神情稍瞬即逝,抬手平静地饮了一口茶,顺势借着茶杯将自己的脸庞挡住,随后微微低沉着脸。
他不禁腹诽一声,雷云宗的拍卖大会已经结束,飘云谷的这群弟子就算是要围捕楚天卿,也理当在楚天卿回蜀云的路上吧,若是其他人还好,王仪出现在这里就令楚天卿不免有些狐疑起来。
王仪瞥见了坐在茶肆角落中细品着清茶的楚天卿,稍稍一愣,只见后者抬眸望来,眼中神色出奇的平静,王仪皱了皱眉,随意摆了摆手,便将几名随行的弟子支开,只留下身形壮硕的汉子赵奢。
“这位道友看上去有些面熟,不知是否是参加了先前的雷云宗拍卖会”王仪举步上前,笑道。
楚天卿喝着茶,不动声色,“道友抬举了,在下不过灵魄修为,囊中羞涩,哪里买得起雷云宗拍卖会里那些天价之物,无非是想借着这次拍卖会搜罗些便宜的灵草灵药,日后出了雷云宗再转卖给那些凡夫俗子,也好赚些银两。”
体型壮硕的赵奢讥笑一声:“修真之辈也喜好黄白之物,岂不落得俗套了”
楚天卿摇了摇头,面无愠怒之色,反问一句:“谁有规定修真之人不能喜欢金银珠宝,我看你们这出世仙就算离开了世俗红尘,也少不了一番约束,倒不如我这入世人来的自在。”
王仪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小隐于林,大隐于市,眼前这家伙所说的倒也无错,故而王仪也并未反驳,倒是一旁的赵奢听了楚天卿这番话,青筋跳起,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
两人相视无语,楚天卿则低头继续品着杯中清茶,面无表情,实则心中暗暗捏了把冷汗,且不说对方有两人,自己寡不敌众,就算是与王仪一对一,恐怕在玄阳境与先天境之间的差距之下,他也未必能逃得掉。
若是楚天卿现在没法沉住气,万一露出些马脚来,只怕就要置身险地了。
“道友未曾去过雷云宗的拍卖会倒也无妨,在下有意见事想要麻烦一下道友,你看可否”
王仪说着,朝着赵奢招了招手,赵奢也不怠慢,抖袖便是取出一卷净白如雪的熟宣,旋即一抹,一副人面画像便是出现在了那张宣纸之上,画中人惟妙惟肖,赫然便是先前易容出行,样貌粗鄙的“楚青”
楚天卿见到这幅画像时,不由皱了皱眉,心中暗叹赵奢这一手弹指成画的手段,不过更多的则是注意到了那画中人的双眸那双灵气十足的丹凤眸子在画中异常惹眼,显得与“楚青”粗鄙的相貌极为不搭。
若是仔细去看,正是与楚天卿的那双眸子一般无二。
对此楚天卿也是深表无奈,一来他易容的手段并谈不上如何高明,至多就是照着古籍上的简述照猫画虎,准备一张简易的面皮,二来除非是修为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易胎化形,否则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术师,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容貌算不得难事,但也绝对不可能轻易将眼睛改变形状。
楚天卿深吸一口气,依旧一脸淡然地道,“道友明说便可,若我能帮道友,定然鼎力相助。”
王仪扬起眉毛,笑着说道:“不知道友可曾见过画上这人”
王仪指了指宣纸上的画像,旋即眯着眼看向楚天卿,犹有意味地笑了一声,楚天卿则是摇了摇头,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随即便是招呼了声小二,再要了两壶清茶,一壶则是递给了王仪,“既然道友此行带了这么多人来,想必定然是出身于仙宗大派,想要找那画中的人还不简单”
王仪不以为意,接过楚天卿递来的一壶茶,晃了晃茶壶,漠然道:“既然道友不知,我也不好多做过问,至于这壶碧螺茶还是留给道友自己喝吧。”
说罢,王仪将那只装有雷云山特产碧螺茶的茶壶搁在桌上,便是转身离去。
他身后的壮硕汉子赵奢见二人气氛有些微妙,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见到自己这位地位不俗的亲传师兄离开,也便急忙跟上。
赵奢见王仪面色阴晴难定,便恬着脸赔笑道:“王师兄,为何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莫非那小子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
王仪闻言,冷笑一声,“确实是与众不同,没想到蜀云的弟子还精通易容化形,若非是我刻意留意了一下,恐怕今天到嘴的肥肉都要溜了”
赵奢见到王仪这幅表情,当即心头一惊,大气不敢一喘,王仪那阴晴难测的性子他可是只晓得一清二楚,方才那副样子就算是赵奢见了,也不由有些心底发寒。
不过这一来二去,又有王仪一语道破玄机,赵奢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莫非那小子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是那飘云谷的楚青”
“倒真是小瞧那小子了。”王仪自顾自地冷笑一声,随后吩咐赵奢道:“你去知会墨邱,他想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不过这件事情也有些棘手,让他来这里一同商讨。”
赵奢抱拳应了一声,随即飞步退下,王仪回头,再看向先前那间茶肆之时,那道身着白袍儒衣的身影早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蜀道天堑,雷云山地处蜀道附近,地势也是尤为险峻,故而出了青山镇后,荒山乱林,凶禽猛兽纵横。
此时入了夜,青山镇附近,原本荒僻幽寂的小道上,有几道人影窸窸窣窣地穿过丛杂的灌木,借着月光仔细看去,悉数一数,足有五人之多,皆是身着清一色的服饰。
为首者,是个约莫二十余岁的男子,面容俊秀,身着青蓝色锦衣,不配剑不挂刀,只是手中倒提一杆梨花银枪。
“王仪那家伙究竟打得什么主意,竟要我来这片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那提着银枪的男子骂骂咧咧地道了句,抬眼瞧了瞧四周,显然对于周遭的环境极为不满。
“墨师兄莫要动怒,王仪师兄叫墨师兄来是有要事。”从众多飘云谷弟子中,走出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赫然便是先前与楚天卿有所争执的李怀仁。
只是与寻常弟子不同,墨邱对于此人并没有太多好感,只是冷哼了一声:“王仪有事,与我又有何干,咱们此行蜀道可不是为了来雷雨山这块不毛之地的。”
李怀仁恬着脸赔笑道:“墨师兄可别忘记了师尊的吩咐,要听王仪师兄的指令,况且咱们飘云谷的林师伯那三位大供奉也会在三日之后抵达此地,若是墨师兄一再违抗王仪师兄被林师伯知晓了,恐怕也少不了一番责罚。”
“哼,少拿林师伯来压我。”墨邱冷哼了声,不过对于李怀仁口中所说的“林师伯”显然有几分敬畏,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
“林师伯作为执法长老,明辨是非,门派此次来蜀道有要事要办,又不是来拜会雷云宗,王仪在雷云宗浪费时间本就有过于先,难道墨师兄不听那小子的号令就有错不成”一名飘云谷弟子站了出来,对于李怀仁的语气很是不满,厉声斥道。
谁料李怀仁不怒反笑,稍作思酌,计上心来,“来雷云宗确实不在计划之内,但若是能借着这次机会得到一件天阶灵宝,不知墨师兄还有没有兴趣”
“天阶灵宝”墨邱闻言,皱了皱眉,转头盯着李怀仁,而后不由得讥诮一笑:“若真是有天阶灵宝,王仪那家伙早就私吞了,还会这么好心知会我一声”
李怀仁摇了摇头,目光狡黠地像只狐狸,“只是这件天阶灵宝比较特殊,乃是一件含有的宝甲,据说是由南玄极为罕见的冰蚕吐丝结成,再融入五金玄铁,打制而成,寻常人穿戴不了,而王仪师兄所修习的功法也与这件灵宝生生相克,倒是墨师兄修炼的青元功属极阴极寒的功法”
说到此处,墨邱深吸一口气,若李怀仁所说的没有半分假话,那件宝甲是由冰蚕吐丝制成,乃是极阴极寒的一件灵宝,那么这件宝甲确实足以令得墨邱为之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