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哭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兄弟。
尽管自己从来没说过,而他的卫兵也从没说过,其实他俩不是团长和卫兵,而是兄弟。
真正的兄弟是那种从来不用语言表白只在行动上以背相抵以命相托的人。
于光良相信,他也相信他的卫兵也知道,如果在那名卫兵有危险的时候,他的这个做团长的兄弟也会为他拼命的。
于光良十六岁当兵,今年已经三十四了。
在这十八年的军人生涯里,他亲眼见到离开自己的兄弟就快有一个排了。
他除了头一回为自己的兄弟哭过后以后就再也没哭过。
他只会在有机会有可能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兄弟埋葬,用一卷破芦席一卷雨布或者用一口很幸运才能搞到的薄皮棺材,当然更多的时候上述那些都没有,但他也会让自己的兄弟入土为安。
然后他还会在有机会有可能的情况下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可他说不哭就真的没有再哭过,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他觉得自己这回哭是为他的卫兵不值。
因为他竟然是被高地上最后的一个鬼子给杀死了!
本来他可以不死的,本来他可以活下来和他一起找水壶,然后你一半我一半地把水喝光......
哭过了心里也就顺畅了。
他现在又想起了马连财。
他听霍小山说马连财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鬼子用机枪打死的。
马连财临死前还告诉霍小山,要把自己的兄弟都带回去,一个也不能少!
当他知道马连财死去的消息时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那个死老马还欠自己一顿酒呢,怎么就那样走了呢?
那顿酒原因他现在也记得。
那还是在中央军校特训班的时候,一次在紫金山野外拉练的时候,老马说想吃肉了,他俩便故意在天黑时迷了路。
然后就偷了老百姓家的一只鸡,两个人在野林子里烤了吃。
吃完了自然还要往回走。
在路过一户人家时,他俩就听到那户人家院子里有哗啦啦响的水声。
两个人就趴门缝,却是看到一个乡下的小媳妇在院里洗澡。
可那门缝太窄,怎么也看不全。
老马就和自己商量,踩着自己肩膀趴到墙头上去看。
自己是有媳妇儿的人不想做再做那缺德事,还是光棍的老马就求着自己并说好以后请自己喝酒。
于是,老马心想事成。
这事成了他俩之间的秘密,自己从来没有问过老马那晚看到了什么。
而老马却有一次无意中说起了这事,他说“我看到了......啧啧啧,死了也值啊!”
然后不久,芦沟桥事变,然后南京保卫战,然后老马就死了。
自己有时就想,这战争不是小鬼子的发动的吧,一定是老马命太硬,阎王爷为了收他才把那日本矮子从大海上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