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般的治世时代的终结,圣泉皇朝的中兴之主,太阳王盖伊乌斯的去世是许多人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却又是始料未及的。。。
他们知道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无论平时多么的有健康有活力,往往也都是说没就会没了的。
但他们还知道,若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离开的话,本来便暗潮汹涌的朝局亦将被推向一个无法预估的混乱之中。
于是,当大圣堂的钟声开始敲响,飘扬在光辉之城中的彩旗都换成了不吉的黑旗时,普通的市民们这才时候才意识到,那个陪伴了他们六十年的伟大时代,终于在这一天结束了。许多人开始嚎啕不哭,大多都是在太阳王时代确实体会到了恩惠的一般市民和新晋贵族,但也包括了不少被视作太阳王新政之敌的老派贵族。无论政见如何,却谁都无法否认,这位刚刚离去的君王,便是圣泉皇朝近五百年来最伟大的君王。如果没有他,奥克兰那“人类文明之摇篮”,“列国霸主”的地位便早已经被“北方的蛮族”和“天上的书呆子”踩在脚下的泥泞中,再也翻不了身了。
可是,无论是怎样哀悼这位大帝的逝去,活着的人日子还要过下去。既然这颗无法直视无法抵御的太阳已经离开了天际,普通人心中被在阳光之下不敢外漏的阴影,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暗地滋养,也到了应该显形的时候了。
马车奔驰在宽广的大路上。这是一辆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四轮马车,棕色的外观。布满了灰烬和泥土污渍的车厢,车厢上也没有任何纹章之类的装饰。看上去应该是某个商家用的代步工具。每日奔跑在贯通光辉之城的大道上的这类似马车,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然。如果仔细一点便会发现,这拉车的四匹大青马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漂亮神骏,但呼吸平缓,肌肉扎实,骨骼匀称,踏在路上的步子也非常有力稳健,分明都是价值不菲的健马。而车夫赶车的动作也显得非常洗练和冷静,明显是老手。
胖乎乎的宫廷总管瓦鲁斯穿着不起眼的灰色袍子坐在车内,他紧紧地抱着袍子里物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往日只要一笑起来便是一团和气的圆乎乎的脸蛋上此时却满是悲戚,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直视的决意。虽然他并不是战士,甚至手无缚鸡之力,但任何一个看到他表情的人,都不会怀疑,如果有人敢动他怀里的东西,所引来的必然是此人同归于尽的决死一搏。
坐在瓦鲁斯对面的威尔斯大公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为皇帝最年轻的儿子,父亲的离世让他心中虽然也有着一些悲痛,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荒谬的非现实主义感觉。或许在骨子里,他就没有想象过自己那位伟大的父亲离开之后的情景。他是一个喜好嬉游玩闹和奢侈生活的贵族,说得难听一点便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好在这位大公并没有欺压良善弱小的毛病。而且为人还蛮有几番“行侠仗义”的正派,在贵族和市民间的风评还不错。但这样的人,终究是与帝位无缘的。
他无意介入自己的侄女和次兄之间的争斗。作为一个叔父。他对于自己那个得到老父近乎无条件宠溺的侄女自然谈不上多喜欢,因为在太阳王的眼中。似乎是只有卡琳才是他的孙女,其他孙子孙女都不过是臣子而已;但作为一个弟弟。他也无法敬重自己那个刻板顽固的次兄,觉得那简直是个被老派贵族教育带拐了的榆木脑袋,难以想象会是自己那对“改革家”的父母的亲生子女。这么一个榆木脑袋做了皇位,老爷子老妈一辈子岂不都是白忙活了?
除了爵位,威尔斯大公还有着皇家海务大臣的职位,虽然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个吉祥物,但毕竟是公职,但按照大公本来的意愿,在皇帝的丧事办完之后,他便会卸下公职,带着数量庞大的家小离开帝都回到封地瓦尔登岛去。那是一个远离大陆乱局,四季风景如画的南方岛屿,就算是到涅奥思菲亚也不过坐一个星期的船而已。只要关起门过日子,便不用理会那些狗屁倒灶的烦心事,就此舒舒服服地过完一生便是。
无论是谁坐上了那把椅子,都不会对自己这个不贪恋权威的吉祥物太苛刻吧?大概……
但在老父临时的前一晚,他被秘密带入了皇宫,一宿彻夜长叹。到了第二天出来的时候,向来对政治斗争完全不感兴趣的威尔斯大公终于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即便得到了次兄派的使者带来了“加封瓦尔登岛周边几个物产丰富的岛屿,提爵为亲王”的许诺,他也仅仅只是带着往日玩世不恭的笑脸虚与委蛇。
随后,在皇帝驾崩的第二天,永辰宫的内廷总管瓦鲁斯秘密到达了大公的府邸。他知道,是时候履行和父皇生前达成的约定了。
“放心吧。瓦鲁斯,只要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就会跃过禁军的驻防范围。在这个敏感时期,各地的地方领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会拦截这辆马车的,尤其是我也在的情况下。”大公看着胖乎乎的总管那面白无须却满是悲戚的脸,心中不由得一酸,随即便开口安慰道。
“抱歉……威尔斯殿下,在陛下交给小人的使命没有完成之前,小人一天都是不敢放松的。”
这位宫廷总管身世来历不明,是某次皇帝夫妇跨海远征从索斯内斯带回来的一个年轻的宦官。这是一个索斯内斯大陆非常流行的“职业”,把经过精心挑选的男童阉割送进宫廷中,担任王公和城主们的内侍管家。当然,貌美的还往往得向一些荤素不忌的王公们献上菊花。成为他们的娈童男宠。
对于这个问题,喜好美人的威尔斯大公只能表示特么的海对岸那帮南方佬真会玩。
当然。瓦鲁斯不是那种美型的宦官,最开始被带回宫也仅仅只是皇帝夫妇一次兴趣起来的善行罢了。不过。这位宦官在事物、管理、组织乃至于情报方面的才能便很快得到了太阳王的赏识,三十年不到,便成为了整个永辰宫的内务总管。有小道消息流传,他还统领着一支情报部队,一支只为皇帝一个人服务的情报部队。
总而言之,这样一个皇帝的忠犬,无论平时再怎么一团和气地满脸堆笑,都是很不讨大贵族们的喜欢的,反正威尔斯大公就很不喜欢他。但到了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胖乎乎的老宦官对皇帝的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
“嗨,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呢?早早去确立了继承人,也就不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威尔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多少也为自己那英明一世的父亲赶到可惜。他觉得,这位贤明的君主晚年对于继承人问题的优柔寡断,继由此而带来现今几乎不可收拾的局面,一定将会成为他在未来史书上无法抹去的污点吧。
“这一点其实也在陛下的预料当中啊!”瓦鲁斯看了一眼大公,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以下要说的话应该不算是什么影响局势的机密,当下便道:“陛下曾经对小人说过,有很多事情他无法去解决,只能留给后人一个最有可能解决问题的局面。即便是在历史上背负骂名。这些事情也必须要做。威尔斯殿下,陛下的远谋并不是我这个才智愚钝的小人所能理解的,但小人也相信。他一定是为这个国家做出了最好,也是最恰当的选择。作为他的忠犬。小人只要遵从他临走之前的决定,把这东西交到卡特琳娜殿下手里就可以了。”
威尔斯大公听得不由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便努力地琢磨起自家那圣明烛照的老爹临死的那些安排和谈话,希望从其中找到一点他的计划的蛛丝马迹,但过了许久却始终一无所获。
将大公从思绪中带出来的,却是马车地忽然地停止。
威尔斯大公拉开了窗帘,看到了前方大批的马车和货物车辆都停了下来,在前面的大路的石墙关隘上堵成了长龙。穿着赛罗克希亚城卫军制服的部队截停了大道,并在一辆一辆车地问询人员,排查货物,做的非常仔细。
“好快的动作……嗯,伊肯的部下中也不会缺乏能人的。”威尔斯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向露出警觉神色的瓦鲁斯做了一个骚安勿躁的眼神。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对面的城卫军旗帜,发现并没有什么大人物的纹章旗在,当下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他相信,只要自己偷偷地向带队的军官亮明身份,区区的城卫是绝对不敢检查或阻拦堂堂瓦尔登大公的车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