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吉尔萨拉德的悲剧，不仅仅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悲剧嘛！我们观察着他，当然也有义务帮助你们，完美地解决这个威胁全世界的隐患。他是个可怜人，但是我们必须消灭他。”娜蒂亚如此地说道。这也是陆希第一次从这位欢脱而自由的女神的声音中，听到一丝让人心悸的肃杀。

陆希忽然想起来：这位欢快明朗的天空女神姐姐，可是在魔法女神密斯特拉陨落之后，将脱困之后，到处制造灾厄的四大元素领主吊起来殴打的主儿呢……

“其实，他并没有真正地堕落，是这样吧？”陆希认真地问道。

“他是一个坚定无畏的人，拥有连神祗都望尘莫及的意志和品格，所以，当他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掌管艾欧之眼，统一整个物质世界的时候，我们其实时候无话可说的。可是，这样的身份，必然会成为混沌的邪魔首先诱惑的对象，更重要的是，当他坚不可摧的意志出现松动和裂痕的时候，便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帕拉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即便是智慧女神，想到了菲茵和吉尔萨拉德的悲剧，也依旧哀伤不已。

“您所谓的破绽，应该指的便是菲茵女神在治政晚年的改革吧？”陆希问道。

三位女神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希。然而，这个态度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菲茵女神的改革已经影响到了传统官僚的治权，世袭领主的特权，军事贵族的兵权，神官们的教权。一次改革，却几乎得罪了一个政权所有的精英阶层，同时却还没有来得及制造出在改革中收益的新兴政治阶层，其最后的结果当然也可想而知了。”说到这里，陆希还忍不住看了女神们一眼。

“你应该是漏掉了什么吧？”娜蒂亚女神笑道：“若她的改革成功，还会深深地动摇神祗们的至高无上不容亵渎的地位，这也成为了她失败的诱因吧？”

陆希讪笑了一下。他其实是个很喜欢当面打脸的人，从来就没有见碟下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传统美德，当着人家的面当场揭短的事情也从没少做。然而，在面对这三位女神姐姐的时候，却莫名地“谦逊温和”了许多，潜意识就不希望自己在她们展现出太多的攻击性出来……果然，颜值便是正义，这是真正毋庸置疑的客观真理啊！

“……好吧，的确有这样的原因。菲茵女神在大图书馆门口留下的那一句话，呃，虽然是让我非常有即视感的一句话，但希望每一个凡人都能拥有独立思考的灵魂和客观认识世界的精神，虽然值得赞扬，但在您们听来，应该是很刺耳的吧？”陆希苦笑着道。

“是的，非常刺耳！那是到了现在，我们在行为上已经给予了你们充分的思考自由，某种意义也算是认同了菲茵的观点，可是，行为是行为，嘴上承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是今天，也有不少神祗认为菲茵简直是异想天开大逆不道呢。”娜蒂亚女神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相比起一直保持着平静高雅睿智微笑的帕拉斯女神，以及一直是温柔慈祥宽容圣母笑的艾露恩女神，天空女神的表情的确是要丰富多了。

“那就更不用说是当时了。母后在当初听到了菲茵在大图书馆前刻下的那段话时，可真的是大发雷霆呢，甚至想要亲自下凡去讨伐她，后来也总算是被大家劝阻了。”娜蒂亚道：“我自己当然倒是无所谓的，无论菲茵能不能成功，能做到哪个地步，我都会静观其变的。可是，我的母后，我的兄弟姐妹们却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嘛……”

因为您是一个无法无天，欢脱逗逼，不羁而天马行空的小太妹啊！不需要凡人供奉的神祗，可谓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桩呢。

“如果不是父王拦住了大家，恐怕到时候真的会发生众神下凡讨伐人类统一帝国的场景了，那就会相当尴尬了。不过，父王如此无条件地宠爱着菲茵，也确实是让我们兄弟姐妹们有些吃味呢，母后更是乘机要求父王，收回当年赐予菲茵的宝具上的规则神力，姑且也算是一次警告吧。”说到这里，娜蒂亚女神终于露出了遗憾的神情：“然而，菲茵却一直我们中最固执的一个。何况她当年在天宫中的时候就和母后的关系便不大好，自然更不可能受她威胁了。没有了神器，反而更坚定了她改变世界的决心呢。”

“……然而，决心是对的，目的也是对的，可惜却实在不算聪明。”陆希耸了耸肩，毫不犹豫地吐槽了一下已经陨落了很多年的菲茵女神，倒是一点都没有死者为大的美德。然而三位女神的眼神在一瞬间却变得有些微妙，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希，并且似乎交换了一些很耐人寻味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她的改革有可能要动摇的，理所当然地也包括了吉尔萨拉德本身的至高王权。这才是最不聪明的地方。她的改革法案在廷议上就被推回去了，甚至连试运营的机会都没有，比起我们家乡那个姓王和新张的那两位还要惨……这真的不像是一个秉政千年的帝国皇后应当面临的境遇。我有理由相信，在那个时候，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刻，黄金王吉尔萨拉德，第一次站在了菲茵女神的对立面上。”陆希沉吟了一下，然后道：“这就是所谓的缝隙和裂痕了吧？”

帕拉斯女神点了点头，幽幽地道：“你确实非常聪明，人之子。吉尔萨拉德在那个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最信任的挚爱，其实本身却拥有着自己根本难以想象，也难以去理解的伟大理想，一个会让他的立场和存在都粉身碎骨的理想！于是，他开始迷茫和怀疑，这便给了某些别有用心的邪恶与可乘之机。对菲茵的理想的恐惧转换为了对菲茵本身的恐惧和排斥，然而，对菲茵的挚爱却又让他坚守住了最后的底线……这是一次灵魂之中的精神之战。我不知道那究竟持续了多久，但想必那会是吉尔萨拉德和菲茵一生中最大的煎熬和考验！”

“而他们并没有坚持到胜利！我们却一无所知，也根本没办法施于援手。”想到了两万年前的历史悲剧，艾露恩女神的口吻沉痛得让陆希心悸，便是花园之中的花花草草似乎也都垂下了头似的。

“混沌的迷雾遮蔽了当时一切的命运线，我们确实无计可施。”帕拉斯女神道：“我也是在圣灵原野战役之后，花了无数的时间探访、推导、重新组合所有的蛛丝马迹，这才确定的。”

“但是，他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完全堕落吧？”陆希问道。

“是的，并非是单纯地堕落。我已经说过了，吉尔萨拉德其实拥有着让我们这些神祗都要佩服的意志和品性，坚定、无畏、正直。否则，我的兄长留下的半神子嗣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他才建立起了那样一个辉煌的帝国和繁荣的治世呢？混沌的阴影之力诱导出了他内心深处的迷茫和恐惧，并花了许久的时间，让这些负面情绪成功成长为了灵魂的阴暗面，然而，却始终没办法对吉尔萨拉德造成物质层面上的影响！于是，它便换了一个方法……既然无法让他堕落，那么，便让他分裂吧。”

……麻蛋，果然精神分裂这一招是万用不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