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凯特和克里斯汀的伤情也各自处理好了，现场也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然而，无论是女孩们，还是一些工作人员，都显得神情莫测——这种难以定论的陷害手段在真人秀比赛中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区别只是黑手有没有被抓出来而已。

而这次，显然没有。

“麦克，海莉的照片怎么样？”安抚好了凯特后，约翰尼走到摄影师边上问道。

“照片没问题。”麦克回看了一下屏幕，“你来看，那个动作正好捕捉到了。”

“好，能用就好。”约翰尼走到电脑边上，看着屏幕上清晰显示出的照片，点了点头。

海莉和凯特都受惊了，状态恐怕暂时调试不好，既然海莉的照片已经没问题了，那就可以直接用了，而凯特，约翰尼已经准备把那个勇敢的女孩放到最后一个了。

说真的，不止是海莉，连节目组都要感谢凯特。猫头鹰的爪子上说是不会感染，但动物的肢体不太干净是肯定的。如果真的抓到海莉脸上，留下什么疤痕，那对海莉和节目组来说，都是个负担。海莉会前途尽毁，节目组也会陷入被动，舆论肯定会谴责节目组的。

现在只是凯特的手背受伤，看抓痕也不是很大，后期留疤的可能性也比较小。这种后果是节目组仍能控制的——毕竟背靠全美五大电视台之一的cw电视台，又有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和华纳兄弟作为支撑，这种伤情带来的影响还是可控的。

见伊莉的硬照没问题，约翰尼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下一个，劳拉。”约翰尼对女孩们喊道。

“等等，我们还要继续拍摄吗？”劳拉惊讶地问道——那只猫头鹰都伤人了！拍摄现场都出现事故了！这样还要继续拍摄下去？

“当然。”约翰尼皱了皱眉，对劳拉说道。

如果不是全美超模这种对外表特别看重的真人秀，而是其他什么技术或生存比赛，这种小伤情根本不会影响比赛进程。就是在电视剧或者电影的拍摄现场，哪怕是主演受了这种小伤，也会继续拍摄下去的——又不是扭伤腿或者骨折之类的，只是手背划破而已。

最重要的是，节目组是有台本和预算的。如果就这么停工一天，无论是人工，还是机器，都相当于浪费了一天使用。更别说，像麦克这种层次的摄影师，本来就不是可以随便请来的，今天取消了工作，明天对方就不一定有时间了——本来节目组就是提前了很久，才和每轮的摄影师预约好的。而且这些大牌摄影师的出场价格不菲，节目组也不可能浪费这笔钱，就让人家回去。这对已经过了最热赛季的全美超模节目组来说太奢侈了。

再有就是，虽然这次的小猫头鹰有些失控，这确实带来了一些风险——动物一旦受惊之后，短时间之内确实很难平静下来，而且有二次受惊的可能。不过节目组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相似的道具（猫头鹰）不可能只准备一个。哪怕是哈利波特的剧组，当时也出现了很多只猫头鹰呢，多租一个备着并不难。只要换个猫头鹰就行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女孩们的态度。约翰尼希望女孩们别那么娇气，而是能尽可能配合节目组的拍摄。就像他刚才和海莉简单交谈的那样，海莉明确表示，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再来一次没关系——这才是模特应有的态度。

“放心，这次我们换克洛维斯来拍摄，她的脾气还不错。”约翰尼勉强安抚了劳拉一句。

“好，我就来。”劳拉也知道，出了凯特的事情后，约翰尼的心情不会像先前那么好了，所以她知趣地闭嘴了。这大概是她的演员爸爸为数不多教给她的东西了——尊重片场上司，他们决定了她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嗯。”见劳拉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多加置喙，约翰尼也松了口气。如果劳拉带头，其他女孩也跟着反抗，那就比较麻烦了——虽然有事先合同，但是这种和“危险”擦边的拍摄，女孩们反抗也不是全不占理。而有了劳拉的配合后，之后的女孩们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了——好的榜样就在她们的面前，不会有人蠢到让自己成为对照组的。

造型师最后帮劳拉收拾了一下她的造型——在刚刚的慌乱之中，女孩们的造型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凌乱——然后劳拉就提着她的长裙摆，走到蒸汽火车边上，准备开始她的拍摄了。

等候区边，女孩们沉默地目送劳拉走过去，在约翰尼的指导下，自如地摆动着她的身体，在摄影师的叫好声中，拍出了一张张精彩的硬照——显然，劳拉并没有被刚刚的小事故影响太多，她的拍摄很在状态。

也是，出事的是凯特、海莉和克里斯汀，劳拉本来就没有牵涉进入。更何况，劳拉自己明白，虽然她讨厌海莉、讨厌凯特，对克里斯汀也说不上喜欢，但她绝对没有对她们真的动手过，所以她问心无愧，当然能坦然继续她的拍摄。

“凯特，怎么样，还痛吗？”伊莉一边吃午饭，一边轻声问女孩。

“还好，已经不痛了。”凯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先前刚被小猫头鹰爪子抓到时确实有点火辣辣的疼，但琼斯处理之后，基本已经没事了。伤口本来就不大，一个方形的大创口贴就解决了，就是洗澡的时候不能沾水，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那，待会儿拍摄……”劳拉刚刚问约翰尼的问题，也是伊莉担心的问题。伊莉自己没问题，不代表凯特没问题。如果凯特因此对这次的拍摄反感——哪怕她自己不觉得，但说不定有些阴影就留在心里了——这说不定就会影响最后的硬照效果。

“没关系。”凯特顿了顿，摇了摇头。

猫头鹰小小只，本来就不可怕，刚刚那也是无意的，所以对她影响不大。就像到朋友家去玩，看到小朋友逗猫时，去挡了一下，结果被猫咪抓了一道，事后还得打狂犬疫苗，但这不代表以后就害怕猫咪讨厌猫咪了啊。

更何况，凯特对伊莉是软萌，但本身性格其实是很倔强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和其他女孩硬撕了一场。只是她太喜欢伊莉，所以总是忍不住对伊莉撒娇——这其实也是很多女孩对友人信赖的表示。别说是换了只猫头鹰，哪怕是原来的猫头鹰，凯特也会毫不犹豫地上阵的。

虽然早已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隐隐发现自己的模特资质并不出众，但对最后的胜利，凯特也是有一点小野心的，所以绝不会在这里轻言放弃。

只是，在女孩们的实力面前，这份野心实在太卑微了，所以凯特从不曾说出口——但不说，不代表她不想，不然她为什么来参加全美超模？她支持伊莉，是因为自己获胜的几率渺茫，所以宁可自己的好朋友赢，也不想便宜了其他碧池。

就像在学校里，参加同一场学科竞赛，自己总是低分飘过，而好友却分数高高。如果两人的关系极好，不会因此产生嫉妒，而是互相鼓励的良性关系，那低分的那个也会真诚希望是自己的好朋友最后获胜，而不是其他人胜利的。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话说回来，真正有问题的，还是——

“我们真的要继续拍吗？”克里斯汀不满地对她边上的布兰妮说道，“我才不要和那种小畜.生拍照呢，一想到它们说不定会拉在你手臂上，我就……”克里斯汀做了个非常不舒服的几欲作呕的表情。

“这是我们的拍摄任务，我们也没办法啊。”布兰妮无奈地回道——在明知拍摄任务的前提下，还对此不满，简直是对节目组的抗议啊。看先前劳拉面对抛空拍摄，也是害怕得要命，但没有一句抱怨，只是哭着说了自己的恐高症，擦干眼泪就上了，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真讨厌。”克里斯汀又扒着她的饭盒，小声嘟囔了一句，“如果她当时被抓花脸，我们就不用和这些该死的鸟拍照了吧。真可惜。”

“……”其实布兰妮的立场和副导演是一样的，相信克里斯汀有坏心，但不相信她有这个残害自己去陷害伊莉的魄力。但克里斯汀的这张嘴真的让人挺受不了的……

“布莱恩来了，我先去找他谈谈。”布兰妮找了个借口离开，不准备忍克里斯汀的抱怨了——上一场比赛后，看到利拉被淘汰、她被留下后，布莱恩直接连连摇头，这让布兰妮觉得是不是布莱恩讨厌自己。布兰妮不准备惴惴不安下去，她想和对方谈谈。

“去吧。”旁边的伊芳也搭了句嘴，“我觉得布莱恩那时的表现确实不地道。”

“……嗯。”布兰妮对伊芳默默点点头，快步向布莱恩走去。

继劳拉之后，从容等待的基娅拉、和布莱恩谈话回来后变得开朗自信的布兰妮、又一次为自己脑补了无数身世背景的维多利亚都轮流去拍摄了照片。

“我们要等多久？”克里斯汀又随口说道。

“不知道。”伊芳板着脸回道，“不过我挺受不了的，总是不停地等待、等待、等待，等造型，等化妆，等拍摄，等等等……”

“……”克里斯汀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想到也惹来了伊芳的不停抱怨，而且看样子伊芳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这让克里斯汀也暗暗发笑——轮到自己的时候，她的脑子总是不太清楚，但看别人的时候，克里斯汀就立刻清醒了：伊芳的抱怨也会让节目组不满，不是吗？

＊＊＊

女孩们等待的时候，维多利亚去了次洗手间。

伊莉过了两分钟，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去一下洗手间。”伊莉对凯特说道。

“好。”凯特乖巧地点了点头——平时一起行动已经很姬了，如果连洗手间都要一起去，大概别人真的要觉得她和海莉有一腿了。

由于伊莉的态度很坦然，她和维多利亚又不是同时去的，其他女孩也都没放在心上。

只有布兰妮留意到了伊莉垂在身侧、微微握起的拳头，这让她悄悄抿起了嘴。

“维多利亚。”伊莉走到洗手间的时候，维多利亚正对着大镜子整理发型。

“海莉。”维多利亚立刻转过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刚刚还好吗？没事吗？”

先前和其他女孩一起时，维多利亚谨守和伊莉的约定，并没有对一起走回来的伊莉和凯特表现出过分的关心，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泛泛地问了一句，直到此时，才表现出她的关心。

“我很好，谢谢你。”伊莉对维多利亚笑笑，又向门外看了看，确定没有跟过来的其他女孩，这才对维多利亚说道，“刚刚，克里斯汀摔倒的时候，你有看到是怎么回事吗？”

伊莉自己也看到了琼斯给克里斯汀处理手掌，平心而论，她也不觉得克里斯汀能对自己下狠手——当然，也不排除克里斯汀扮猪吃老虎的微弱可能，但总体上，伊莉还是相信黑手另有其人，或者，就真的是“巧合”——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无论如何，她都想要再确认清楚。毕竟，如果这真是一起构陷，那么从初衷——害她毁容，到结果——凯特受伤，都不是伊莉能接受的。如果真有黑手，即使节目里她不能做什么——时时镜头之下，再出点事太明显了，节目组想必也会因为这起意外而更留意女孩们的动向，但在比赛结束之后，伊莉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

别忘了，她这次的“人设”，如果真要在赛后做点什么，实在太容易了……

“没有。”对伊莉的这个问题，维多利亚是真的不知道。她老实地摇摇头，并没有挑拨离间——有的真人秀比赛里，有人会故意移花接木，陷害别人，让别人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但维多利亚不会做这种事。

她只是实在地说出了当时的情况，“我们当时准备一起去拿午饭，然后走到铁轨边的时候，克里斯汀就突然摔下去了，我当时在想故事，想灵感，没有注意她们那边……”

就算和那些女孩走在一起，但维多利亚也是走在比较边缘的，没和她们很接近。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铁轨是铺在那些小碎石的道路上的，被绊倒还是有可能的。”

维多利亚接触到的人和事都比较少，所以在这件事上，虽然她觉得克里斯汀应该对伊莉和凯特说声对不起（当然，克里斯汀显然是没有说的）——毕竟伊莉差点破相，而凯特直接受伤，哪怕克里斯汀是无意的，自己也受伤了，但毕竟是她引起的后果，她应该道个歉——但对事情本身，维多利亚还是偏向于巧合的。小石子路本来就容易摔啊，被小石头绊一下挺正常的。当然，伊莉的怀疑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破相就相当于直接退赛了，对她们这些参赛的女孩来说，这绝对是最可怕的后果了。维多利亚完全理解伊莉。

“嗯，谢谢。”伊莉看出维多利亚没有隐瞒什么，只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事件发生的经过，所以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对维多利亚道了声谢，说道，“维多利亚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对了，”伊莉想了想，还是提醒道，“维多利亚的故事其实留在心里就好，不用全部说出来的，摄影师他们都很忙很急，不一定有时间有耐心听故事。”

这也是伊莉对维多利亚的肺腑之言了，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了。维多利亚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其他女孩都发现了，每次维多利亚开始滔滔不绝的讲故事，约翰尼就会露出无奈又有点受不了的表情。这可能会消耗约翰尼对她的耐心和好评。

“啊？”维多利亚从来没想过她的故事会不受欢迎，在她看来，这是自己全身心投入的表现，所以才为自己的硬照创造了一个完整的可以被解读的故事。虽然不解伊莉的话，但她也觉得，伊莉说得好像不无道理……

“表现比说更重要。”伊莉对她微微一笑，最后提醒道，“维多利亚先走吧，再待下去，其他人就要问你我们说了什么了。”

“……好。”维多利亚对伊莉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心里不停念叨着伊莉对她说的那句话“表现比说更重要”、“表现比说更重要”，隐隐的，维多利亚察觉到，伊莉说的才是对的，但对在哪里，她有说不出来……

目送维多利亚走了出去，伊莉这才洗了洗手，擦干，用微冷的手贴了贴脸颊，重新冷静下来。没从维多利亚这边得到答案，她其实并不失望。维多利亚本来就有点天然呆，偶尔又耿直，对女孩们的一些行为本来就不太留意，没看到也是正常的。

伊莉只是抱着，万一维多利亚看到了，就不用她再去耗费精力寻找那个潜在的敌人了。当然，就算维多利亚说了，伊莉还是会再稍作观察的，毕竟维多利亚很呆，如果被人蒙蔽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表现比说更重要，其实就是留白了。就跟作家一样，在自己的文章中点到即止，将解读的权力交给读者，发起读者自己的思考，这才那些名著之所以成为名著的原因。

而世界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对模特来说，硬照就是自己的作品，在有灵感、有主题的情况下，尽力表现，又留出适当的表现空间，这才能让看到的人引起更多的共鸣。

伊莉不知道维多利亚能不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对那个女孩来说，她总是想得太多了，以至于她的思考成为了一种负累，让她为了表现自己所思所想的而筋疲力尽，结果却没能让人感受到她真正想要表达的。

又在洗手间里站了一会儿，伊莉这才走了回去，在自己的椅子边坐下。

这时，她才发现，那些女孩们之间的气氛好像又古怪起来。

更准确的说，是克里斯汀和伊芳之间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伊莉对凯特做了个口型。

“吵起来了。”凯特贴在伊莉耳边，小声说道。

“为什么？”伊莉接也压低声音，回问道。

“她们都觉得对方抱怨太多，很烦，让对方闭嘴。”

而且受伤之后的克里斯汀脾气更不好了，似乎还有点隐隐看不起伊芳的样子——在克里斯汀那样漂亮骄傲的女孩看来，黑肤大码的伊芳显然是不入她眼的。不过，后面就是凯特自己的感觉了，她准备回去再跟伊莉悄悄说。

“嗯。”伊莉小小点了点头，默契地没有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