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慢慢地走了过去,呼吸压抑,心跳加快,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心情了,激动与恐惧并存的情绪。
仔细地回想一下,他上一次具备这样的心情时,是在许多年前。
啊,陌生人还记得那一天,那是他握起铁锤,将要继承家业的一天,但那天他没有出现在铁匠铺里,而是准备好了行李,在晨光未至时,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家。
陌生人受够了父亲的管教,他不想在锻炉前度过平庸的一生,陌生人要去那群山之后看看。
那并不是一个出发的好日子,陌生人在山林间遇到了巨熊,那一刻他并没有太多的恐慌,他觉得死在追求的路上也不错,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父亲太了解陌生人了,当他离家时,父亲就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你为什么会来,你还是想阻止我吗?”
逃亡中,陌生人忍不住对父亲发怒道,一直以来他想翻越的不止是群山,还有名为父亲的高墙,他以为自己逃掉了,可他还是紧追着自己。
“不……不是的。”
父亲摇着头,一向强硬的他,此刻态度意外地柔软了下来,不清楚这是否因死亡将至。
“一直以来我都清楚,我没法改变你的想法,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但我只是觉得,你还没做好准备。”
陌生人愣住了。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我本想目送你离开的。”
父亲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已经老了,这短短的几步跑的他气喘吁吁,身后嗜血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但是……”
父亲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微笑地看着陌生人,对他摆了摆手,而后漆黑的影子吞没了父亲。
陌生人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他只知道不断地奔跑,哪怕双腿疲惫不堪、麻木至极,也不曾停下,直到回到熟悉的村庄里。
自那之后陌生人再也不想群山之后的事了。
陌生人看着眼前的诗篇,他本想将它一并投入火中,突然一股微风拂过,摇曳了火光,也吹开了书页,那瑰丽的一切展现在了陌生人的眼前。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诗篇,注视着其中的种种,陌生人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但他能看清那潦草的图画,诗人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副又一副绝美的画卷。
诗篇具备着魔力般,令陌生人难以移开视线,只能死死地注视着其中的内容,他的呼吸逐渐喘息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汗水淌过额头。
陌生人走到了熊熊的火光前,大火灼烧着诗人的尸体,也温暖着陌生人的身体,光芒照亮了黑暗,映亮了图画与文字。
外面的世界在这一刻打破了群山的阻碍,浮现在陌生人的眼前。
“诗人不当被桎梏。”
刺目的火光中,诗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浴火而立。
陌生人没有听见他的话语般,继续翻弄着书页,然后空白纸页出现在了眼前,他继续翻了几页,往后依旧都是空白。
陌生人好像明白了什么,抬起头和诗人对视在了一起。
诗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陌生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只要还有人能看到这本书,你就不是真正的死去,而当我在其上记述下我的故事后,我也将如你一般,获得永生。
我会死去,但我也会活着,活在每个阅读者的心底,由他们带我抵达那遥远的未来。”
焰火里的面容露出可憎的笑容,他肯定着陌生人的一切,咏叹调般地诉说着。
“无所束缚,永世流传。”
陌生人回应着,话语宛如孩童的梦呓。
“无尽的诗篇。”
熊熊的大火从诗人的身上释放,灼烧着大地,爬上了屋顶,炽热的焰火一瞬间吞没了室内的一切,将整栋房屋拖入了烈焰之中,化作冲天的火炬,映亮了村庄与群山。
“现在你也是诗人了。”
焰火中的身影坍塌、湮灭,化为带着余火的灰烬。
诗人丢下了铁锤,抱紧了诗篇,他头也不回地奔向群山,余生再未归来。
……
画面开始模糊、消散,伯洛戈重归这喧嚣的世界。
幽魂与伯洛戈的重叠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这一瞬间对于伯洛戈而言漫长的难以形容,他仿佛真真正正地经历过了陌生人的一生,然后与其告别。
伯洛戈的精神有些恍惚,头疼欲裂,种种思绪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自我的认知开始出现偏差,某个短暂的时间里,他甚至以为自己是陌生人。
好在这没能影响伯洛戈太久,要知道伯洛戈可是在黑牢里度过漫长岁月的狠角色,他的意志坚定的难以想象,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伯洛戈便将自己完全与那混杂的记忆割裂开。
“迷失……”
伯洛戈轻声道,拜莉对他的警言正在逐一变成现实。
这环绕风暴飞驰的幽魂们,似乎都是个体的“心”,里面蕴含着他们此生的记忆,“灵”被冻结在大地上,待风暴来临时,被摧毁成漫天的雪尘,归于风暴那炽白的核心之中,至于“身”则被遗弃在尘世,归于尘土。
这或许就是死亡。
伯洛戈没空思考脑海里那“无尽的诗篇”了,他的“心”正被拉扯向风暴的核心,位于地面上的“灵”,依旧被冻结着,在风暴的肆虐下依旧挺立。
这应该是伯洛戈的恩赐·时溯之轴在起效,他在凡世的“身”尚未死去,依旧牢牢地锁住了“灵”,故此冻结的冰雕不受风暴的摧毁,可伯洛戈的“心”正朝着风暴归去。
见鬼,一次晋升仪式,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模样!
伯洛戈的内心尖叫着,他无力反抗这一切,正要被卷入那炽白的核心中时,一股拉扯的力量浮现。
如同拉满的弓弦在瞬息间被释放,伯洛戈的画面开始扭曲,拉扯成一道道泛光的线条。
伯洛戈不受控制地坠向大地,狠狠地砸入了冰封的雕塑中,与自身的“灵”再度合二为一。
身体上的寒霜逐一崩塌,尚不等伯洛戈理解现状,悠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伯洛戈扭过头,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
锈迹斑斑的船锚突破了风暴的肆虐,砸在了伯洛戈的眼前,锁链拉紧,在地面上犁起重重烟尘。
伯洛戈没有犹豫,他用尽全力地前扑,抓住了这巨大船锚的一角,而后被拖向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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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资料,写大纲,屯存稿,暂时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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