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学者们的计算,随着时间的推移,物质界将与以太界逐步重叠,大量的以太被注入到物质界内,形成一个个以太涡流点,它们将如尖刀一般刺穿物质界,把凡世弄的千疮百孔,直到其彻底破碎崩溃,坠入以太界的无尽虚无中。
从常规的角度去理解,想必,这就是世界末日的情景了。
帕尔默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过度思考的人,但因为伯洛戈经常焦虑着未来,他多少也受到了伯洛戈的影响,时不时幻想世界走向终局的那一幕。
一个又一个的以太涡流点爆发,掀起一重重凡人无法抵抗的超凡灾难,整片大陆都在以太的风暴下分崩离析,以太界如同一头饥饿的怪物般,大快朵颐着物质界的残躯。
山川崩裂、海水倒涌,火山喷发、阴云与烟尘无情地将城市吞没,东起莱茵同盟西到科加德尔帝国,上到群山之脊,下到遗弃之地,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也无净土可以避免……
帕尔默看过许多灾难片,把那一个个骇人的片段裁剪拼凑在一起,变成脑海里对世界末日的幻想。
原本帕尔默以为世界末日最多就是这副样子了,但现在,在这绝命的王城废墟之上,帕尔默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幻想有多么贫瘠,电影与现实又有着何等巨大的差距。
先是雷霆与丛生的黑暗,接着是从砖块缝隙里长出来的血肉菌丝,帕尔默不确定伯洛戈怎么样了,不过他是专业人士,本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自己,刚脱狼口又入虎穴。
“快跑啊!”
帕尔默一边惨叫着一边引导着狂风,他和欣达一前一后,在不断崩塌的廊道内狂奔,而在他们身后,猩红的菌丝团成了一面肉墙,快速推进的同时,将沿途的物质纷纷纳入口器之中。
对于这等可怖的存在,常规的攻击手段完全无效,两人只能避其锋芒,在这不断崩塌的宫殿内,盲目地逃窜着。
“我可不想被这鬼东西抓住,”帕尔默眼泪都快溢出来了,“绝对会被啃成肉泥的啊,连尸体都留不下的。”
欣达疑惑道,“你就不能乐观点吗?”
两人和血肉菌丝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此地也没有任何外敌存在,以负权者的身体素质与以太量来看,他们完全可以溜着血肉菌丝跑上一整天。
“没办法啊!”
帕尔默亮出了手中的骰子,每一面数字都有一块晶石镶嵌在其中,微光闪烁间,其中一面的晶石已完全黯淡了下去,那正是刚刚帕尔默摇出大成功的一面。
“我这个人啊,运气很糟的,或者说,很守恒的。”
帕尔默挥了挥手,涌动的狂风宛如化作无形的刀刃,将前方半掩的大门一举撞开。
“也就是说,一旦走大运了,就一定会倒大霉的啊!”
两人穿过大门,突然间,密集的咻咻声响起,仿佛有蛇群环绕着他们,吞吐着信子。
不等帕尔默去观察四周,他便感受到了脚底下的一阵黏腻,腥臭的血气扑面而来,只见血肉菌丝已完全占据了这片空间,坚硬的墙壁变成了柔软的胃壁,极具腐蚀性的液体从表面析出,汇聚成一个个的积水坑。
“看啊!就是这样啊!”
在帕尔默的悲鸣中,他全力释放秘能,咆哮的风浪割开了丛生的菌丝,也将那强酸吹散,他接着抽出腰间的细剑,狂风的裙摆在他的身后绽开。
欣达意识到了帕尔默这一击的恐怖,她果断地放慢了脚步,与他拉开距离,紧接着重重涟漪覆盖在剑尖之上,帕尔默急速冲出,音锥在血肉群中钻出了一道畅通的道路,轰隆的余音后,深处的几面墙壁,也被帕尔默一头撞破。
尽头处,帕尔默的身影摇摇晃晃着,他回过头,大喊道,“还愣着什么呢!”
欣达这时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跟上帕尔默的脚步,沿着他劈开的道路前进,她刚刚跑过,后方的菌丝便重新填补了上来。
“你这不是很强吗!”欣达说。
“强?说实话,当你经历了我这样充满戏剧性的人生后,伱也会对自身的能力感到怀疑!”
帕尔默说着用剑敲开又一面墙壁,门后没有安全的空间,而是一团密布的血肉。
“见鬼,我们是不是误入它们的老巢里了?”帕尔默没完没了地抱怨道,“我就说要倒大霉了!”
“你快闭嘴吧!”
欣达意识到,帕尔默确实很强,同时他的运气也是一等一的极品。
“我只是习惯用语言来舒缓压力!”
帕尔默再度唤起风暴,但这一次不等风暴突破,两人脚下的地面诡异地蠕动了起来,砖石破碎,腥臭的鲜血从缝隙里溢出,长满了毛茸茸的菌丝。
来不及回避,菌丝立刻抓住了帕尔默的脚踝,重重缠绕了上来,看似柔软纤细的菌丝末端,突然如钢针般坚韧锐利,直接钻入了帕尔默的皮肤下,在他的血肉里钻动,吞食着血肉。
“该死!”
帕尔默挥剑斩断了菌丝,可断掉的菌丝没有死去,它们依旧具备着十足的活性,如蚂蟥般吸着帕尔默的血。
地面彻底崩塌,欣达与帕尔默一并坠入下一层中,以太的辉光骤起,昏暗的光芒中,入目所及皆是猩红的血色。
“这……我们是被吃掉了吗?”
欣达皱眉,无论是脚下的地面,还是四周的墙壁,就连天花板都已血肉化了,变成缓慢蠕动的胃壁,分泌着粘稠的酸液,成群的血肉菌丝与触肢延伸了出来,虎视眈眈。
“看起来是这样的。”
帕尔默深呼吸,一手攥紧幸运骰子,祈祷自己能再走一次运,另一只手抓紧细剑,就算不走运,他也不能毫无抵抗地死了,不然这未免也太滑稽了。
“很高兴和你一起工作,欣达。”帕尔默说道。
“我也很高兴,”欣达握紧短刀,点点头道,“虽然你们这帮人,真的很古怪。”
“古怪?”
帕尔默自顾自地笑了笑,“听起来就像一种另类的夸赞。”
“算是吧。”
酸液漫过鞋子,呲呲的腐蚀声不断,两人都屏住了呼吸,以太蓄势待发,准备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杀,在这危机之际,模糊的鸣响声从血肉胃壁之后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锐。
帕尔默疑惑了几秒,而后一把拉住欣达,将她扯了过来,下一秒,高亢的以太伴随着咆哮的撕裂音横贯了这血肉巢穴,血肉瞬间破裂崩溃,被打成细腻的血雾,喷在帕尔默与欣达的脸上,留下一大片密集的小红点。
两人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就像一个等待老师训斥的学生,而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上,此刻一杆冰冷的长枪破空而来,死死地钉入了地面,巨大的冲击力不仅震碎了周遭的血肉,恐怖的以太无声宣泄,就连饥饿的菌丝们也蜷缩了回去,不敢动弹半分。
帕尔默咽了咽口水,望向长枪袭来的方向,它似乎一口气贯穿了数道墙壁与血肉,层层缺口后射来朦胧的光。
阵阵羽翼拍打的声音响起,一头猎鹰从缺口中滑翔了进来,十分灵巧地踩在帕尔默的头顶上。
欣达看到这只猎鹰,完全呆滞住了,很显然,这只猎鹰正是欣达的动物伙伴,只是永夜之地的行动强度,远超她的想象,到了后面,欣达根本没有余力去管它们。
“哦豁,终于找到你俩了。”
猎鹰扇了扇羽翼,张口说起了话。
“啊?”
欣达的表情完全冻住了,她像只公鸡一样打起了鸣,“啊啊啊啊啊?”
见鬼,是幻觉吗?还是敌人的某种秘能,猎鹰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而且它的这个声音好耳熟啊?
“停一停,别乱叫唤了,是我,我!薇儿啊!”
猎鹰急的跺起了脚,锋利的尖爪踩在帕尔默的头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薇儿?”
欣达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茫然地比划着小猫的形状,又比划了一下它现在这副模样。
“这是它的不死性质,意志与灵魂可以在动物之间穿梭,死了就换下一个,”另一个声音响起,“幸亏有你的动物伙伴在,不然在这鬼地方,薇儿多半会复活成一只藏在废墟下的老鼠。”
呼啸的狂风迎面而来,声音清晰了起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层层缺口之后跃了过来,一把抓起长枪,随意地舞动了几下,荣光者的伟力迸发,将周遭的血肉扫成破碎的肉泥。
可能是今天倍感意外的事发生的太多了,在看到了博德那骷髅架子的可怖躯体后,欣达的心情意外地平静,仿佛麻木了般,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现实。
“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位是博德,我们不死者俱乐部的资深会员,”薇儿挥起羽翼,“被他背在身后的那个雕像,是我们的另一位会员,斯科特……等等?斯科特,你带他来这做什么!”
“斯科特?”
博德说着将斯科特从身后取了出来,只见博德用一根根锁链将雕像重重缠绕了起来,锁链的另一端缠在他的手上。
“我只是觉得斯科特很好用……你不这样觉得吗?他坚硬极了,好像什么都能砸碎。”
薇儿已经能幻想到博德把斯科特当流星锤掷出的那一幕幕,敌人的血肉在雕像的撞击下被压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