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能倒下,至少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伯洛戈艰难地伸起自己断裂的手臂,伐虐锯斧的绑带钻入了自己的血肉里,攀附着骨骼,虽然手臂断裂,但这道血淋淋的连接依旧,犹如一条纤细的线,将伯洛戈与伐虐锯斧连接在了一起。
加护·献身戮武。
引擎般的咆哮声自伯洛戈的体内迸发,开裂破损的伤口下生长出密集的锯齿状利刃,本该倒下的身体在这暴怒之力的支配下,诡异地重新站了起来,猩红的皮革绑带迅速收缩,伐虐锯斧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伯洛戈的身前,和他刺出血肉的骨头纠缠在了一起。
虽然暴怒之罪已经退场了,但消逝的是意志,而非力量,这股原罪依旧存在于世间中,被希尔执掌着。
见伯洛戈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再次站了起来,瑟维斯快步逼近,他的攻势并不花哨,只是简单的挥砍、穿刺,但就是这般普通的攻击,在受冕者力量的加持下,却可以开天辟地。
两者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伯洛戈试图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以他现在的状态,再次面对瑟维斯,没有丝毫的胜算可言。
远处的锡林眼见伯洛戈陷入绝境,毫不犹豫地重击着脚下的王权之柱。
随着一轮又一轮剧烈的震荡中,决斗场逐块崩塌,向下陷落,在锡林又一次猛烈的重击下,整个地面彻底崩碎,坍塌迅速蔓延至两人身边。
瑟维斯脚底突然一空,身形一晃,直接向着下方无尽黑暗坠去,而那蔓延的裂纹在伯洛戈身前陡然停下,被锡林精准地掌控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以太的辉光骤然爆发,瑟维斯从崩碎的裂口中高高跃起,手中的剑刃犹如铡刀般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猛然落下。
伯洛戈知道这种花招肯定拖延不住瑟维斯,但他没料到,对方的速度如此之快,几乎没有任何迟缓。
锃亮的剑身倒映着伯洛戈那不断放大的脸庞,伯洛戈知道自己绝对挡不住这一击,但他还是固执地提起剑斧,进行这最后一搏。
在这关键时刻,一道尖锐的啸风声自他身侧传来,伯洛戈用余光瞥去,只见一道青色的轨迹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自己疾驰而来。
那是帕尔默!在这关键时刻,音爆的轰鸣声响彻云霄,极限状态下,他的速度竟然比瑟维斯还要快上几分。
「该死!」
伯洛戈心底惊呼着。自从与瑟维斯的战斗开始,帕尔默就一直在战场边缘游走,袭扰着无言者们。
在伯洛戈看来,帕尔默应该继续他的工作,而不是卷入这场与受冕者的战斗,在这至高力量的交锋中,就连荣光者都难以自保,更何况他一个守垒者了。
然而,帕尔默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来,狂风呼啸中他的身影变得越发清晰,这一次帕尔默不是来进攻的,而是来救援伯洛戈
「别来!」
伯洛戈试图喊话阻止帕尔默,可他的喉咙已经被利刃填满了,声音破碎的一缕缕,难以分辨。
瑟维斯也留意到了帕尔默的疾驰,起跃的半空中,他迅猛地向帕尔默掷出剑刃,受冕者的全力以赴下,他的一举一动都足以引发宛如秘能般震撼效果。
冰冷的光芒袭向那疾驰的身影,瑟维斯已经能预料到那一幕了,剑刃粗暴地贯穿了帕尔默的身体,紧接着在帕尔默自身惯性的影响下,他自己把自己斩成一团粘稠的碎片……
突然间,帕尔默似乎踩到了什么,脚踝朝着诡异的方向歪扭了一下,紧接着,这道疾驰的青色身影踉跄了几步。
瑟维斯
愣了一下,伯洛戈也被这一幕弄的有些失神。
只见帕尔默的速度锐减了几分,随后整个人身体失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惯性的作用下,高速翻滚了起来。
剑刃命中地面,击碎了一片的坚石。
轰隆隆的余音中,帕尔默毫发无损、且有些狼狈地撞出烟尘,又踉跄了几步后,他稳住了平衡,快步奔跑。
帕尔默一把抱住伯洛戈,带着他高速冲出了瑟维斯的攻击范围。
惊人的以太反应自两人的身后膨胀、爆炸,纷乱的气流割得他们的肌肤一阵刺痛。
帕尔默就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身处何等的危险中般,他兴奋地大吼道,「我发现,我今天的运气意外地很好啊!」
伯洛戈被帕尔默带着冲出了决斗场,一举跃入了高空,回首看去,瑟维斯还想追击,但被反应过来的锡林纠缠住了,以太咆哮着,在快要化作废墟的决斗场内掀起新一轮的风暴。
「你……你运气确实挺好的,尤其是在今日。」
伯洛戈茫然地点了点,肯定了帕尔默这堪称奇迹般的运气。换做别的守垒者,早就死在了瑟维斯的剑下了,可这混蛋居然以那么荒唐的方式躲了过去。
悠扬的鲸鸣声响起,伯洛戈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整座王权之柱都已化作了一根布满触肢藤蔓的猩红之柱,它延伸出无穷无尽的血丝,犹如魔爪一般,将万众一者牢牢捆在了一起。
两头庞然大物紧挨着,王权之柱上的悲鸣与嚎叫接连不断,万众一者也发出阵阵悲鸣,反复地调动起大量的以太,铸就成那致命的光点,而后释放。
惊人的爆炸声接连不断,以太的辉光反复闪烁。
万众一者被王权之柱一点点寄生、吮血的同时,万众一者也在不断地朝着王权之柱的深处发起攻击,连续的以太轰击,已经在它那坚固的血肉壁垒上凿出了一道燃烧的深洞,血洞之内,有什么巨物起伏着,传来阵阵的波动。
伯洛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勉强地看清那血洞深处的东西后,他惊喜地喊道,「我知道该怎么杀死他了。」
「怎么做?」
帕尔默带着伯洛戈在半空中滑行,急速飞驰的同时,还不忘躲避激射而来的猩红触手。
「击穿那枚心脏,那枚控制凝浆之国的心脏,只要摧毁了它,就能终止受冕仪式,这样一来,瑟维斯就会失去受冕者的力量!」
伯洛戈欣喜道,现在他理解为什么万众一者一直持续地对王权之柱展开攻击了,从一开始万众一者的目的就是摧毁核心心脏,终止凝浆之国。
为了确保行动的顺利,万众一者先是使用了大规模的衰败之疫,而后是自己前来拼杀,即便这一系列行动都失败了,由希尔开辟的以太界裂隙,也在一点点地吞没王权之柱,将核心心脏放逐至以太界内,干扰凝浆之国的运行。
只是最后一种手段,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吞没王权之柱,而这点时间里,已经足够瑟维斯杀死所有人了。
如同思路被打开了般,伯洛戈向已经变成废墟的决斗场上,向着正与瑟维斯缠斗不止的锡林喊道。
「锡林,拖住他!想办法对他施压,让他使用真正的力量!」
伯洛戈继续喊道,「受冕者是与魔鬼同级的存在,是物质界无法容纳的存在,只要他动用了受冕者的全部力量,那么他必然会被放逐至以太界内。」
锡林快速躲闪着瑟维斯一轮轮致命的斩击,分崩离析的碎石间,他努力去聆听伯洛戈的话。
「只要瑟维斯被放逐至了以太界,他与凝浆之国的联系就会中断,那么受冕仪式就会终止,他会再次跌落回荣光者!」
这是伯洛戈推断出
的可能,想要晋升为受冕者没那么容易,眼下瑟维斯具备着至高的力量,单纯是在燃烧这无尽的灵魂。
如果瑟维斯想真正地戴上这至高的冠冕,那么他需要的是科加德尔帝国全境的献祭。
很幸运的是,科加德尔帝国足够庞大,就算凝浆之国杀死了全国的人口,想要将那庞大的哲人石凝聚到这核心心脏处,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听起来残忍无比,但也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这样吗?」
锡林深吸一口气,身体在接连的后撤中感受到爆射的碎石带来的剧痛,这些碎片像利箭般射向他,每一击都在身上留下些许的淤青。
瑟维斯的身影被燃烧的以太所笼罩,他看起来既像是威严无比的天神,又仿佛是从地狱深渊中异化而来的魔神。
他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让人无法直视。
随着最后一点支撑的崩塌,整座决斗场都向着下一层猛然垮塌,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黑石王座倾倒在一旁,被无尽的碎石掩埋。
此刻,它看起来和一块普通的残骸没有什么区别,曾经的辉煌与威严在瞬间化为乌有。
锡林凝视着再次袭来的瑟维斯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拖住他,又或者逼迫他使出全力……你还真信任我啊,伯洛戈。」
伯洛戈的要求看似简单,但对于锡林来说却无异于一场生死考验。
「没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锡林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起来,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滚烫的杀意和复仇的怒火,为了这一天,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献出自己的灵魂,成为魔鬼的仆从。
和锡林曾经所付出的相比,所谓的死亡在他看来未免有些太廉价了。
以太熊熊燃烧,炼金矩阵全面运转。
锡林低吼着,不再一味地躲避,猩红十字直接在瑟维斯的眼前绽放,瑟维斯还以为锡林准备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却不曾想锡林的身影直接从光芒中显现,芯焰之剑朝着他重重劈下。
瑟维斯大喊道,「你还打算挣扎到什么时候!」
「我死的那一刻!」
锡林回应着,狂怒的以太中,魔鬼的力量也毫不保留地释放。
加护·吮魂篡魄!
锡林做不到像伯洛戈那样的无限狭锐,进而从微观的、以太的层面瓦解对手的防御,但他具备着嫉妒的加护,具备着这强征掠夺的力量。
频繁地使用加护会令锡林的心智走向黑暗,更会令他的炼金矩阵在高强度的以太冲刷下濒临崩溃……可都这种时候了,谁还会在乎这些呢?
瑟维斯周围的以太在魔鬼之力的掠夺下剧烈涌动,锡林怒吼着,他的炼金矩阵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遭的以太。
以太如狂暴的洪流般涌入矩阵之中,尽管耀光的轨迹上裂开了一道道致命的缝隙,但锡林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数秒之内,锡林的以太充盈到了极致,他的身体仿佛回到了那巅峰状态,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力量。
统驭之力在锡林的体内全面爆发,再一次震撼了这片天地,轰鸣的震荡声中,瑟维斯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但他却没有丝毫弯腰的迹象,而是坚定地站立着。
滚动的烟尘中,两人所处的位置再次向下坍塌了一层。
精致的画作、昂贵的工艺品、威严的雕像,这些象征着科加德尔王室荣光的一切事物,都在不断地走向毁灭。
「就连魔鬼都不是永恒的,为何你还要妄图不死呢?」
锡林陷入
癫狂了般,双手攥紧芯焰之剑,高举过头顶,再如迅雷般斩下,以此往复,剑鸣如雷音,火海肆意。
每一击锡林都竭尽全力,这般歇斯底里的进攻下,他自身的以太量很快再一次濒临枯竭,而这时,锡林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加护。
加护·吮魂篡魄!
锡林用尽手段掠夺瑟维斯的以太,尽其所能地削弱他的力量,哪怕这反复的汲取,已令他的炼金矩阵布满了裂纹,乃至升温、几近熔毁,他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狂怒的剑势掀起连绵的怒火,在这一层层的庭室间如潮水般狂涌奔腾。
位于王权之柱外的伯洛戈察觉到了锡林那骇人的以太反应,他难以想象,锡林到底是以何等方式,才能维持起自己那高强度的以太输出,而且这也看得出来,锡林已经在拿命拼杀了。
「坚持住啊,锡林。」
伯洛戈低声念叨了一句,他与锡林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同一个复仇的目标、相似的人生,令他们在很多方面上都有着共鸣。
「向前!帕尔默!」
伯洛戈向帕尔默示意,帕尔默则干脆地劈起一道龙卷,将那半空中袭来的诸多血丝纷纷斩断。
「抓紧了!」
帕尔默一边大喊着,一边在半空中加速,他宛如飞鸟一般,俯身冲向万众一者的下方,那道由万众一者反复轰炸出来的致命缺口,朝着那猩红的血洞中杀出。
两人高速逼近了血洞,王权之柱本身也像是察觉到了这迫近的威胁,漫天的血丝喷发而出,宛如掀起的海啸般卷积向二人。
为了维持高速行进,帕尔默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应对这一威胁了,更不要说,作为守垒者的他,真的能有能力摧毁这么一大片的血丝吗?
伯洛戈则还是那副虚弱的状态,哪怕争取时间下,时溯之轴已经治愈了他大半的身体,但那些扎根在他体内的鲜血之种,还是如顽疾一般,难以剔除,更不要说,伯洛戈的以太已经消耗了大半。
「继续向前!」
一道突兀的吼声从天而降,伴随着荣光者的以太反应,只见一道锐利的闪光划过,顷刻间,将这漫天的血丝斩的支离破碎。
纷纷扬扬的鲜血中,伯洛戈看清了对方,艾伯特的身影在半空中自由地舒展着,哪怕这种时候了,他依旧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军刀上的血迹。
「你们去解决那颗心脏,剩下的交给我们!」
艾伯特的话音刚落,一轮炽白的烈日膨胀爆发,沿着王权之柱那鲜血淋漓的表面一路爆燃。
在这白日之上,数不清的无言者一跃而来,连绵起来的以太反应,掀起新一轮的暴雨。
癫狂的混战从决斗场上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伯洛戈与帕尔默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等歇息片刻,伯洛戈立马站了起来,拖动着剑斧,朝着那血洞深处的心脏狂奔而去,帕尔默紧随其后。
在两人向着核心心脏一路奔袭中,无穷的追兵则被艾伯特与耐萨尼尔拦截在了血洞之外。
耐萨尼额喘着粗气,努力调动着体内为数不多的以太,艾伯特则优雅地举起军刀,立在身前。
「真是时间不饶人啊。」
艾伯特轻叹着,明亮的刀身上,他的容貌已经衰老了许多,苍白的发丝自鬓角延伸。
「不过……时间也刚刚好。」
艾伯特势作猛虎,向前挥起一片致命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