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子坐正。
这是塞琉之前质问过他的问题,可能她也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困住猎魔人的难题。
“我在思考我是否是一个伪善的人。”
“同样是为了根除妖魔,为什么我能毫不犹豫的牺牲伊芙,却对你有所犹豫。”
洛伦佐回想着自己当初的心,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答案是什么呢?”
塞琉放下了戒备,她拄着脸,看着洛伦佐。
火车越过了遥远的距离,将铁轨上的残渣尽数碾碎,带起呼啸的尘埃,如同前行的巨蟒。
“不是什么最优解。”
洛伦佐直接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答案。
“愤怒。”
他回答。
“人是需要动力的,就像一台机器,我们需要燃烧什么东西来让自己前进,而所谓的理想,所谓的绪就是最好的燃料。”
就像什么可笑的故事书中的那样,只要故事的主角愤怒了起来,哪怕是所谓的神明也能一拳打倒。
“保持愤怒。”
塞琉轻声说道。
“永不熄灭的怒火,这是最完美的燃料。”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难以想象这平静的神态下,藏有怎样炽的沸腾。
那样的愤怒令洛伦佐在圣临之夜活了下来,也是这样的愤怒令他越过阻碍来到了旧敦灵,也是这样的愤怒,让他再次拔出钉剑。
“对于我而言,在当时别说是牺牲伊芙,哪怕我自己死了,但只要能杀了劳伦斯教长,也会得到满足吧。”
所以在对生命如此的漠然。
视线向上,洛伦佐叼起了一根烟,他望着天,吞云吐雾着。
“啧,仅仅是这样吗?”
塞琉表现远超洛伦佐的预料,她一脸不屑的说着,就像对于洛伦佐的发言毫不在意一样。
“洛伦佐,你知道吗?其实你这种人才应该下地狱啊。”
“对于你而言最完美的死亡,就是带着妖魔一起死吧。”
她说着说着就表演起来了,冷漠的小脸上多出了许多奇怪的表,张牙舞爪着。
“想一想,伟大的霍尔默斯先生经过彻夜的战斗后,砍断了所有的武器,最后他开始用拳,用爪,用牙……用他所能用的一切武器来杀敌。”
“咬断妖魔的喉咙,用手肘将它们扼死在地上……力竭的你被妖魔们贯穿,最后迎着升起的朝阳而死。”
塞琉表演着那死亡的惨状,谁也想不到她的面部表这么丰富。
“其实你真的蛮好猜的,只要什么事都往妖魔那里想就好。”
“可是洛伦佐你觉得……你的生活有些太单调了吗?你与那些苦行僧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是个打打杀杀的苦行僧,每天入睡前还要念叨着圣言,希望砍妖魔的时候剑能锋利些。”
她就像个话痨一样,继续说着。
“亚威带我去过很多大人物们的晚宴,其实大家都和你一样,野心勃勃,饱含着愤怒,只不过他们想要的是权力,是财富,只有你渴望的是妖魔之死。”
“所以你这么想杀了妖魔,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教义?还是对神的信仰,还是什么见鬼的与和平?”
洛伦佐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这个女孩又占据回了主动权。
“洛伦佐,愤怒太过炽也不是件什么好事,你会被自己的愤怒燃烧殆尽的……这是一条绝路,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
塞琉看着他,看着这个被愤怒被仇恨驱使的怪物。
“那么为了这个夙愿,我也可以被牺牲,对吗?”
漫长的沉默后洛伦佐回答。
“我不清楚。”
他看起来很头疼。
“其实在牺牲伊芙前,我也没想到我是会做出这样决定的人。”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只有事真正的降临时,你才会意识到你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荣誉者变的低劣,小人变得高尚,勇士溃散而逃,胆小鬼却而出。
有时候人类就是如此的奇怪,被矛盾构筑的可悲之物。
“那你后悔吗?”
“……我不清楚。”
洛伦佐有些自嘲的笑道。
“我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些,我只是想杀了劳伦斯教长,我也知道他很强,我可能会死……可死后的事谁还在乎呢?”
就像那时对萨博说的那样,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
没有仇恨,没有愤怒,没有那些蛊惑人心的力量,也没有那些辉煌万丈的神明,仅仅是一片虚无的灰色,令人永远沉寂的长眠。
“你就像个逃避的胆小鬼。”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
两人短暂的对视着,塞琉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很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她也无力反抗,望着逐渐远去的堡垒,她说道。
“所以接下来你是要做什么疯狂的事吗?什么见鬼的毁灭之路?”
洛伦佐故意带自己离开净除机关的管辖,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洛伦佐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才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现在的行为算是背叛吗?亚瑟想必现在十分想杀了你吧。”
紧接着她又说道。
“无所谓,反正他有这个想法又不是一天两头了。”
洛伦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火车缓缓的停下,只要离开这里,就算是正式离开净除机关的管辖了,很奇怪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居然没有什么追兵,就像有人事先做好了一条逃生之路留给洛伦佐。
“你不害怕吗?塞琉。”
看着那打开的车门他们谁也没有动。
塞琉看了看洛伦佐一脸的嘲讽。
“所以你‘挟持’我到这了,才想起来问一下当时人的心吗?”
她直接站了起来,走向了那车门,也不管洛伦佐那有些惊愕的眼神。
塞琉从来都是如此,让人难以看透,明明是个小孩,却总是一副大人的模样……其实再有几天她就确实成年了。
“洛伦佐,我是你从高卢纳洛救回来的,那么现在换我帮你完成那该死的毁灭之路。”
她看着洛伦佐,威严如铁。
“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