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郝斯平手上捧着一盏煤油灯,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
若有灰尘落到安桦语的稿纸上,他还会立刻鼓起腮帮子去吹。
安桦语偶尔会投来一个感激的笑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专心致志的书写。
很难想象,一个20岁的女生能够在如此沉闷压抑又危险的氛围里奋笔疾书。
认真专注的侧脸令人迷醉。
郝斯平虽然与安桦语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但他却无法如此淡定从容,防空洞因为爆炸而颤抖,郝斯平的身体也会随着哆嗦。
两人的军服和脸上都沾满了硝烟与灰尘,不像刚进入松江时那般干净整洁,从外表看去,已经与一个普通士兵没有太大区别了。
进入如此危险的战场采访,安桦语所为非名非利,而是本着一颗真诚勇敢的心,想要全国民众都知道国军将士在浴血保家保国,要让军人的牺牲为全国民众所熟知、所铭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安桦语的一篇战地通讯稿书写完毕,她对着稿纸吹了吹,然后抬头看着防空洞的顶部,嘴里喃喃说道:
“爆炸停了……”
不等郝斯平反应过来,她将写好的通讯稿揣入口袋,弯着腰快速冲出防空洞。
“桦语,你去哪里?危险啊!”
城里烟尘滚滚,一些房屋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街道面目全非。
安桦语挎着照相机,脚步匆匆地从燃烧的房屋中间穿过,气喘吁吁地爬上松江城墙。
郝斯平一路追随,不停的呼喊,等他也喘息着爬上城墙的时候,只看到安桦语站在雉堞后面,一动不动的看着城外,几缕青丝在热浪中飘荡着。
“桦语,这里太危险了,咱们……”
话刚说到一半,郝斯平便再也说不下去了,目瞪口呆,一团熊熊烈火在他的眼球上燃烧着,几乎无边无际。
在轰炸机对松江县城进行狂轰滥炸的时候,日本第六师团的炮兵将手上的所有的硫磺弹都打向了东西门外大街。
城外的房屋绝大多数都是木质的,硫磺弹爆炸之后将所有的房子都点燃,烈火熊熊。
“咳咳咳…………”
空气里的味道非常刺鼻,闻多了甚至有些头晕眼花。
扑面的热浪让人感觉全身滚烫,汗水涔涔而下。
“操他祖宗十八代,这是硫磺弹,弟兄们快把防毒面具戴起来。”
安桦语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扭头便看到一个麻子脸的上尉。
上尉骂骂咧咧的声音将她从目瞪口呆中拉回来,安桦语忍着身体的难受,举起照相机不断的对着城外拍摄。
“小鬼子马上就要进攻了,你们两个别杵在这里,赶紧滚下去。”
麻子上尉将他自己的防毒面罩戴到了安桦语的头上,不等后者感谢,他便不耐烦地让两人赶快下城墙。
郝斯平捂着腰不停的咳嗽,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了,但没有人心疼他,给他一个防毒面具。
在麻子上尉的催促下,安桦语不情不愿的离开城墙。
“连长,西门外大街也着火啦!”
朱相贵举着手说道,能够看到那个方向腾起大股的浓烟,火势比城里要大得多。
王镇在自己的麻子脸上挠了两下,道:
“狗日的小鬼子也就这点能耐了!
指挥部已经提前下了命令,城外弟兄早有防备,伤亡应该不大。
你马上去找旅长,就说特别机枪连请战!
若是有机会把小鬼子放到城墙根下,咱们这20多挺机枪,小鬼子来多少死多少!”
房屋燃起大火之后,日军第二十三联队和第四十五联队趁机攻击,他们先夺占了松江火车站,然后在战车中队的配合之下,开始攻击东西门外大街。
日军硫磺弹数量有限,没办法点燃城墙外的每一片区域,接到巷战命令的模范旅和东北军弟兄已经撤离了房屋,在熊熊烈火之后,在滚滚浓烟之下,静静的等着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