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不是出路,而是自寻死路。
她要怎么做,在晋邺时,就已想好。
发现北周给陆修的密函,不过是坚定了她的选择。
她还记得,那年落雪时节,在北轩里,用过午膳,太师与陆修下棋,曹鹿云一旁观棋,而她,为他们烹茶。
陆修举棋不定,太师笑说让她帮帮他,她便抓着他的手落下一子。
如今,她不就是帮他落下一子?
献出屏州城的城防图,只是其中一项。
她毫不手软地出卖了他所坚守的东西,还是假借他的名义……
梁婠暗自叹息。
脚下一步不停地向关押他的地方去。
此刻所迈出的每一步,看似离他越来越近,实际却是与他越来越远。
王庭樾醒过神,回转头去追渐行渐远的人。
抬起眼瞧过去,梁婠神情已恢复如常,不悲不喜,不咸不淡。
王庭樾沉默同她走着。
所谓关押地方,也不过只比她的住处差一点。
到底有王庭樾和这些将士,他们又怎会真的苛待他?
快到帐前,王庭樾正欲张口,不想快他半步的人侧过脸。
梁婠收住了步子,皱眉略一思忖,道:“回去以后,阿兄还是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王庭樾知道要避嫌,但他又怎么忍心看她独身一人,陷在泥潭里。
“我不知道你因何缘由要选择这条路,可你身后无任何支撑,又岂能长久?你既唤我一声阿兄,我便有责任护着你。”
梁婠垂下头,心里酸酸的,王庭樾从不喜欢朝堂之事,更厌恶与他们沆瀣一气,他幼时便开始习武,就是不肯如其他士族子弟一般,崇文轻武、身娇羸弱。
宁可整日舞刀弄枪,也不愿似他们吟风弄月,作些靡丽浮华的文章。
王庭樾表情严肃:“历来,皇位想要坐得稳,总少不得门阀士族的支持,可如今的晋邺,内里早已浑浊不堪,梁氏落败,你一跃后宫高位,全然没有倚仗,未必是件好事,必引得不少人针对。”
他话说得直白,通常是这个道理。
可事实上,她能得此位置,恰恰是因为背后没有一人。
梁婠微笑摇头:“阿兄真要帮我,便听我一言。往后在晋邺,我们不止不要亲近,最好还是敌对关系。”
劝他早日离开,估计不太现实,但保持距离应不算太难,毕竟往后她要做的,势必要与他所思所想,背道而驰。
王庭樾眼眸不动,有些感慨,越与她相处,越看不懂她。
梁婠也不解释,以后他会明白的。
她进宫,可不是去承高潜宠的。
梁婠刚要抬步子,又驻足停下:“倘若有一日,我真需要阿兄帮忙,定会主动开口的。”
王庭樾也不再追问,轻轻颔首:“好。”
梁婠这才头也不回地朝那小小的帐子走去。
看守的人是娄世勋带来的。
见到梁婠,扬着脸,狗仗势人。
“还请夫人离开吧,大将军交代过,除非他亲自提审,其他人一概不许私见重犯。”
“别人也就罢了,夫人情况特殊,谁不知道您与重犯的关系,一夜夫妻百夜恩,万一您一时心软,把人放跑了,岂不是叫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看守的目光在来人身上打着转儿,胸高腰细、粉颈雪脯,领下掩着惑人的颜色,单看几眼,就叫人心里麻酥酥的。
他眼神与态度皆是流里流气,嘴边更携了不怀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