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将打趣的话咽回肚子,看他一眼,提步往玄雀楼去。
她在前面走着,淳于北在后面跟着。
风雪不大,不过,还是吹得她衣角轻扬。
淳于北没忍住,开了口:“妖女,你为何要回来?”
梁婠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下。
淳于北叹口气:“我单是看着,都替你累,你放着无虞的日子不过,何苦卷进这些事?”
梁婠驻足:“因为我叫梁婠,是齐国的皇后。”
她仰头看一眼玄雀楼的牌匾,再垂眸拾级而上。
“不管当初那皇后的位置,是不是我想坐上去的,我的名字确实添入名册,并祭告过宗庙……军营中一个小小的士兵尚在尽其职责,我又怎能隐姓埋名苟活?”
淳于北摇头:“可你又能做什么?”
梁婠抿抿唇,扬眉看他:“你是来劝说我的?”
淳于北急忙否认:“自然不是。”
梁婠并不追究,不徐不疾:“我没想做什么,只想在他带兵攻来前,尽力保下一些人。”
淳于北诧异:“你是说——”
梁婠笑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宇文玦。”
顿了顿,又道:“向来礼不伐丧,我估摸着最迟春天,两国就会再次交战。”
淳于北欲言又止:“我以为……”
梁婠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做事半途而废的人,暂时的止战只是遵循惯例。”
她步上最后一级台阶:“再说,一码归一码,他若真能将该杀的人杀了,做一个好皇帝,又怎么不算一件好事呢?我只是怕……”
梁婠走近扶栏,望着夜色里点点灯火,换了话题。
“我若是不与文宣皇帝回来,现在的晋邺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她转过眼看向淳于北:“他自知活不了,便想用他的死,换齐国、换晋邺最后一点太平,而我的任务,是负责守住这点太平,虽然我也不知道能守到哪天。
现在的晋邺表面风平浪静,可你不知道——”
她重重一叹,不再继续往下说。
淳于北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转而也终于懂了,为何宇文玦会派他去齐国军营,甚至带着柴文奎的首级不远来到晋邺帮齐君……
他深深吸了口气,摇头笑了:“我明白了,我还一直以为你,他们——”
淳于北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婠扫一眼他的表情,心里有数,不由笑了笑。
淳于北:“那……你为何同意我留下?”
他没忘悬崖边的她,确实是想要他的命。
那一刀虽然是假的,但推下悬崖却是真的。
梁婠看向远处被风吹得晃荡的宫灯。
“我想杀你,是为了给当日大火中死在你手上的人报仇,至于后来救你,除了因为你也救过我,更多的还是存着利用之心。
而这次留下你,先不说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再者,我现在确实需要人,何况,你这一身本领,放眼整个南城宫实在找不出第三个……”
淳于北失笑:“第三个?”
梁婠点头:“夏侯照不比你差。”
淳于北未置一词。
梁婠想了想,又道:“你杀了我那么多禁军,代替他们来护我安全,也算是补偿,即便有一天你真因此丧命,我也不会难过,因为你早就该死了。”
淳于北倒吸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看她:“妖女,你真是比我想的还狠。”
梁婠认真点头:“实话总是刺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