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扔下笔,几三下就将才写好的一篇字揉成一团,顺手一扔,丢进案几旁的火盆。
跟前伺候的宫人内侍瞧一眼,悄悄垂下头。
自打皇帝夜里留宿含章殿,太后的脾气就有些变了。
不止不爱出门,就连后妃每日的问安都免了。
整日躲在殿中,谁也不愿见。
这也难怪。
到底人言可畏,那些闲言碎语任谁听了心情都不会好。
可如此一来,跟前伺候的人就难了。
少不得因为一点点错处就会被严惩。
昨儿就有一个宫人,不过就是在研墨时,不小心将墨汁溅出来一滴,太后当即变了脸,怒砸了砚台不说,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夜里不仅不给皇帝好脸,还差点让皇帝吃了闭门羹,皇帝心里窝火、无处撒气,只能拿那个宫人出气……
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给他们互相置气用?
众人暗自叹息。
谷芽端着瑶盘进来,匆匆扫一眼殿中,才压低了声音对一旁诚惶诚恐的几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这有我伺候着就成了。”
几人心头一喜,却又瞬间迟疑,皇帝可是再三吩咐要仔细伺候太后。
万一叫皇帝撞见太后跟前只有一人,岂不是以为他们犯懒耍滑?
谷芽了然:“金芝姐姐一会儿就回来,眼看天也暗下来了,你们各自前去准备吧,谁知主上什么时候就来?别又是措手不及……”
她说着一叹。
几人相视一看,心知肚明,也都各去忙碌。
谷芽见人散去,才端着瑶盘走上前。
“太后。”
梁婠提着笔,视线越过谷芽的肩头,望向门口,但见再无旁人才舒了口气。
她有些疲惫地垮着肩坐下身,这样的日子实在难熬。
谷芽将茶盏放在几上,道:“太后歇一会儿吧。”
梁婠点点头,又问:“金芝去太极殿送米糕了?”
谷芽道:“是啊,她总是不放心,怕您在里头加东西。”
梁婠笑着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眼眸很深:“院子里的绿萼梅……”
谷芽微微抬眼:“奴婢亲自照顾着,起初金芝也怀疑过,不过跟了奴婢两回,没发现什么,便也不管了。”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信。
“是淳于大人命人送来的。”
梁婠一顿,忙放下茶盏,接过。
谷芽轻手轻脚去门口守着。
梁婠仔细检查一遍,信封上无名无姓,只有一圈完整的花纹。
内容更是写得简短,不过寥寥几个字,也都是些草药名称。
即便让人捡到,还只当是个普通的药方子。
这方法还是借鉴了淳于北以前在宇文珂那里所用的。
只是——
她目光定在信纸背面的太阳与小花图案上。
一时,又好笑又感动。
梁婠又看了一眼,才合起信纸,沉默片刻后,将信纸连带信封一起扔进火盆。
火苗吞噬了纸张,不过转瞬,便化作了黑灰。
有淳于北在暗中保护,高旸的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