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郭康推测,这种大家默认的“礼教”,其实就是看下层男性公民的力量。这部分人力量越强,话语权越高,社会整体上就越倾向于维护一夫一妻。
而这种道德原则,就没法拿绝对的“道德”来评价了。因为一群人的美德,很可能是对另一群人的暴政。
普通男性公民认为,大贵族大量纳妾损害自己的利益,必须加以限制;但郭康也通过曹道兴的母亲,调查过那些给大贵族当情妇的妇人。她们反而更想正式当妾室,因为这虽然不是什么体面身份,但确实会比自己之前的日子要过得更轻松,给这些出身普遍不高的妇人,提供一个上升机会。
所以,郭康怀疑,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法拿善恶来评价。在如今这种社会环境中,到底那种做法才是欺压妇女,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上一世的道德经验显然没法直接套,更何况那年头,不同人对道德,同样有完全不同的定义。
在这种公民强势的社会里,道德不是上层制定的,而是男性公民强迫上层接受的。说白了,谁最能打,谁就有资格制定道德。考虑太多可能也没什么意义。最重要的,还是弄清这些道德规则背后的逻辑,才能规避风险,借用助力。
“我们研究道德礼法,不止是研究它们本身,更重要的是搞清楚来龙去脉。”他对众人说:“就像刚才的话题——为什么蛮夷无礼?因为对他们来说,礼节和道德并不符合这个群体的最大利益。”
“但另一方面,这些道德之所以是道德,就是因为按它们行事,最合乎我们自己的最大利益。也就是说,道德观念冲突的背后,实际上意味着双方获利的方式,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想让他们接受道德也很简单,人为介入调整就可以了。比如通过朝贡、互市、讨伐等手段,人为让蛮夷的收益和损失,发生改变。”
“原本遵守道德要亏,但现在要赚;原本不遵守道德可以赚,但现在不但不赚,还可能丢命。蛮夷再粗野,也知道趋利避害。时间长了,就会接受这种道德。这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教化’了。”
“但现在,诸位也知道,世界比尧舜、文武时代,先王们所想的,要大得多。这个庞大的世界里充满了蛮夷,朝廷再有能力,也是顾不过来的。”
“这些蛮夷最大的问题,是见识太少,日子过的太顺。他们缺乏历史,而且既没有遭遇过大的挫折,也没有遇到过危险的境况。因此根本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些道德。”
“这种情况,除非可劲揍他,让他明白事理,否则肯定是不好交流的。与其这样,不如交给我们。”
“蛮夷无法交流,无所谓,我们就住在这儿,而且很擅长和蛮夷交流。”他提议:“天朝有力不能及的地方,我们完全可以代劳啊。起码,和我们打交道,比直接和那些人打交道容易吧。”
“真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组织地中海周围的各势力,一起去朝贡和贸易。我们可以作为一个主要节点,还可以在意大利、法国这些好打交道的地方,再设立其他的次级节点。这样,把一个既负责贸易,也负责教化的网络组织起来,对大家来说,不就方便多了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