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朱文奎努力把另一杆枪装填好,递到了前面的车里。又帮着把一包火药递过去,让前面的人装填火炮。车上的杰士卡队长小心翼翼地接过,告诉他够了。朱文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火枪,喘了口气。
小让娜从旁边的杂物堆后面爬过来,看了看他。
“哥,你还撑得住么?”她问:“我来帮你装吧。”
“你怎么又跑过来了?”朱文奎下意识就去赶她:“去屋里,和娘一起藏好。”
“这院子就这么大,还能藏什么,别安慰自己了。”小让娜不以为然:“母妃在收拾东西呢,我帮不上忙,不如来这边帮伱——那个炮能给我玩玩么?”
说着,她开始向旁边爬去。
院子的大门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现在也已经被撞倒。门口斜后方,本来是个花坛,但时间长了,已经成了朱文奎堆放各种零件、器材的杂货堆。凌乱的木材、空桶后,守卫者挖了个浅坑,在那里藏了一门炮。门口那一地尸体,很多就是它的战果。
发现大门这边进不来之后,外面的佣兵开始四面包围。
院子正面和左边,是较为空旷的大街。右边和后边,只有一条小道,还要直面主楼。有佣兵试图从后边翻进来,楼上的家臣便向下开枪、放箭。墙角下还藏了两个人,拿着打谷子的链枷,见有人露头就给他一下子。
可能是比较匆忙,也可能是工程器械体积太大,不好隐藏和携带,总之,他们没有携带攻坚的器具,连翻墙都是靠搭人梯,没法一下过来太多人。几个带头翻墙的莽撞人都很快被打死,其他佣兵也不敢从这边上来了。
之后,他们抢了旁边的一座正在翻新的院子,从那里拿来一些工具,开始刨墙。虽然大都的治安一向不好,围墙修筑的也比较认真,但这东西依然只是个防小贼的设施,谁也没想到会面对这种攻击。虽然尽力阻挡,但墙上还是很快被刨了个洞,杰士卡队长只能带人把车又推过去,暂时挡住了试图冲进来的佣兵。
但是,这边的火力,也显得捉襟见肘起来。所以,稍微有点空闲,众人就开始可劲装填,连小让娜都想去帮忙。
不过,朱文奎还是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这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他训斥道:“火器本身就很危险,不比那些带利刃的兵器好哪去。你要是伤着自己了,我们还得分心照顾你。”
“那你可太小瞧我了。”小让娜显得很不服气:“现在我们枪多人少,多一个人就好一些。什么时候了,还瞎讲究啊。”
“少爷,小郡主之前跟我们去城外演兵场,就已经操弄过火炮了。”杰士卡队长也探出头,劝道:“就让她也帮忙装填吧。”
朱文奎见他也这么说,只好点点头。小让娜则伸出手,把他揽着的那杆枪拿走了。
“哎,你拿我的干什么?”朱文奎连忙问。
“你手都抖了。”小让娜回答:“歇歇吧。”
朱文奎不知道怎么回答,捏了捏胳膊,有些气恼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哥,你怎么囤了这么多火药啊?”小让娜把枪放在地上,一边麻利地把这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武器清理好,一边问道。
“这几天不是康兄弟催得紧么。”朱文奎长舒了口气,像是想要缓解压力一般,絮叨起来:“测试用的那些消耗品,我也囤了些在地窖里,方便临时取用。谁想到居然还能这么用上啊……”
“我都不知道——母妃估计也不知道。”小让娜吐槽道:“她要是知道你把这么多不安全的东西埋在院子里,肯定早就得骂你了。”
“安不安全,是看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用,哪里不安全了?我倒觉得,这比放在仓库还稳妥点呢。”朱文奎又抓起一杆枪,一边清理,一边不以为然地说:“再说那地窖都是我自己带人挖的,谁能比我还熟悉。”
“哎?你在院子里挖这干什么啊?”小让娜奇怪地问。
“你居然不知道?”朱文奎瞪大眼睛,连连摇头:“我的小祖宗哎,你可是个富贵命……”
“我哪里富贵了?我也是一直过乡间生活啊。”小让娜辩解道:“我从小接触的,都是一众普通村民,生活的环境,和普通人也都一样的啊。”
“至少大家都在照顾你。”朱文奎指出:“你知道你刚来的时候,那些好吃的都是哪来的么?都是我天天去娘娘庙的后厨蹭饭,和大厨混的面熟,从人家那讨来的。娘还说你长身体,让我天天给你找点好的——好家伙,从那之后,我要饭都有指标了!”
“……”
“你也是赶上好时候了。我刚帮着处理家务的时候,和大秦国这些人还不太熟。娘那会儿一直在卧床养病,爹还不断派些奇奇怪怪的人来,让我管饭。”他摇头道:“但我总不能天天找大秦人要钱吧?只能想办法节省。这地窖,就是那时候挖的。”
“大都城里贸易发达,导致这边的东西都死贵,吃的东西也是如此。不过我打探之后发现,商人贩运来的粮食蔬菜,本身价格没有这么离谱。只是从入城开始,在城门、海关,在仓库,在市场,都得被人盘剥好几道。除了各种税收和费用,有些官吏也会来要好处,城里的地头蛇更是要在各个环节都能勒索一番。这样一来,价格自然涨到天上去了。”
“所以,如果在城外或者码头那边,直接把他们的货物买走,很多人也是乐意省事的。我们吴王府虽然没什么势力,好歹有点面子,只要不跟人家直接抢生意,这些地头蛇也不会来为难我们。”
“但是这么买东西,就得整车整船的买。府里那会儿加起来也就十几号人,没法很快吃完。所以,我就挖了个地窖,存这些东西。”朱文奎顺手一掏,真就从车底下掏出一颗红色球形蔬菜来:“最适合的,便是这种胡葱了。”
“天兄的胡子啊,怎么这车里都有。”车上一个中年壮汉,立刻苦起脸。
“这车就是我们拿买菜车改的,上个月我用这车还去拉了一趟呢。”杰士卡队长回头说:“后来,也就加了上面这层盖子和前面的挡板。今天准备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清空……”
“这不是很常见的东西么?”小让娜问。
“就是太常见了。”朱文奎也很是无奈:“这东西耐放还便宜,所以我们一吃就吃很久。确实有些难受……”
“哪怕在我家乡,也不至于几个月只吃一种蔬菜。”杰士卡队长都忍不住说道:“我之前受雇,跟着波兰人作战,他们都不会吃这么单调的。可能就当年跟英格兰人混的时候,吃的比这个还糟糕了……”
“人家问我们吃什么,王子还不让我们说。”另一个白胡子老兵转头对小让娜说道:“你哥当时还不太了解这东西,就知道它最便宜。人家问这边伙食,也不好意思,就起了个雅称,说是叫红丸丹。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名字,是东方炼金师的神奇魔药啊。”
“我吃了两个月,觉得芜菁都变好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魔法效果。”中年人吐槽道。
“你就说它是不是红色的、球形的吧。”杰士卡队长笑道:“我之前甚至怀疑,那个‘锦衣玉食’里头的玉色食物,会不会就是咱们吃的蔬菜汤啊?”
众人都哄笑起来。
“怎么样?”笑声中,小让娜又拍了拍朱文奎的肩膀:“不那么紧张了吧?”
“确实好点了。”朱文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公主,您不紧张么?还有空安慰我们。”杰士卡队长好奇地问:“说实话,我都有点紧张。虽然也打了不少仗,这么悬殊的,我还真是第一次碰到呢。”
“我……还好吧。”小让娜自己,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之前那会儿,我没直接参战吧。”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被吓晕就不错了。”杰士卡队长摇摇头:“我听波西米亚王宫的贵族们议论,说法国王室的女人,有不少都和狼一样果断凶狠。看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