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秦替天行道说(2 / 2)

“因为哪怕这种行为取得了成功,摧毁了敌人,也很可能其他人效仿,让自己这边的领民也有学有样。派出去帮忙的人,也可能学到如何组织底层人、如何造反的经验,从而成为不稳定因素。对领主来说,不能战胜敌人,也不一定会有特别大的损失;但如果被民众推翻,那可就惨了。因此,保险起见,还是尽量规避这种风险比较好。我们这边虽然情况完全不同,但肯定有人会顾虑这些,所以,得提前说清楚。”

“我们这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一样?”史惠贞一幅完全不懂的样子。

“呃,我们跟他们,就不是一种国家。”郭康只好解释道:“从最基本的组织理念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比如,我们想干涉谁,其实就没有这种反噬的风险。因为罗马和蛮族国家,地位并不平等。蛮族国家并不具备主权,这是只有罗马才有权拥有的。在罗马面前,蛮族国家的王公贵族,也并不具备超然的身份:他们只不过是些部落的头人,一旦罗马不承认他们的头领身份,这些人也就和他们的领民毫无差异了。”

“所以,我们并不是支持叛乱和谋逆——因为暴力对抗合法统治者,才能叫谋反。如果罗马选择支持这些反对领主的人,那领主就不再是合法的统治者了。反对这些人,自然也不算谋反,反而是替天父履行道义了。”

“这样啊,那还是我们厉害。”史惠贞半懂不懂地说:“不过我们那个什么权,和他们区别到底在哪?这个有说法么?”

“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学学神学啊。”郭康摇摇头,回答:“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天父、天兄’这个说法么?”

“呃,我肯定不知道啊。”史惠贞倒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这名字不是乱叫的,不仅有神学上的说法,也有哲学和政治学上的意义。”郭康说道:“当然,这三门学科,本来就息息相关。现在这个例子,也是如此。”

“什么叫‘父’?学校里的老师,早就给我们讲解过。《说文解字》说:父,就是‘矩’的意思。这个字形,则是一只手里拿着木杖。意思是,父亲是一家之长,要立下规则,统帅全家,以法度教育子女。”

“按照许慎的理解,矩尺代表秩序和纲纪,木杖则代表力量和权威。所以,父亲是代表秩序的人,而那个木棍则是他保证秩序的方式。”他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个说法也不一定准确。比如,还有个流行的说法,是说这个‘父’,实际上是斧头。这个也一样可以说得通,因为从远古时候开始,斧头就不止是工具和武器,还是武力与军事权威的象征。所以,父的意思,其实还是掌握武力的权威者。”

“神学上来说,天父一个最重要的职能,就是军神。而且,天父也同样代表世间的秩序,并用自己无上的伟力来维持,就像父这个字的原初含义一样。”

“哦哦,是这个意思啊。”史惠贞终于明白了:“不过,这个和政治学有什么关系么?”

“天父代表的是整个世界的秩序,而在人世间,代表秩序的,就是我们罗马。”郭康告诉他:“当年,是罗马统一了整个地中海世界,建立了最初的秩序。后来虽然衰败,但这一千年的经历,反而更加让我们看清,除了罗马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承担起这个职责了。”

“显然,这就是天父专门指派给我们的任务。”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们罗马在人世间,就是要代行天父的权柄,做同样的事情:建立秩序,并且用武力维护他。”

“在我们这边,最高权力的标志,也是斧头和木杖。”他举例道:“明朝的使者问过这个问题,我给他们解释说,那一捆木杖,短的叫敲,长的叫扑,都是鞭笞罪人的刑具。意思是说,我们大秦国的使命,就是统一整个泰西,鞭打天下,用武力建立和维持秩序。你看,这些斧头、木杖,不就是刚才说的‘父’这个字么?从各个方面来说,我们罗马,也确实都是个典型的父权国家。”

“哦哦。意思是,我们就是这一片的爹,是吧。”史惠贞努力理解起来。

“是的。”郭康点点头:“天上有天父,人间则有我们。中间那些论述要是太复杂,你就记着这个就行了。”

“好的。不过,你论述的时候,都是拿汉字说的吧。”史惠贞还专门提醒道:“汉字能证明罗马这边的事情么?”

“罗马和中原,本来就颇多相似。”郭康回答:“而且我们拜上帝教,本来就是个普世宗教,讲究的道理,自然也是各地都应当适用的。中原和罗马人都认同‘父’的含义,都认可秩序与军事权威,恰恰证明了我们的正确。”

“再说,很多学者都讲过,汉字是‘前巴别塔时代的遗存’,是‘最初且唯一真正的文字’。我们拜上帝教选取的经书,文字有多么精妙;先贤为我们选取的术语,有多严谨,你现在也能体悟出一些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

到底有没有懂,暂时还是没法确定。不过,史惠贞还是连忙回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