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了手么?你果然不是真的想杀我,说什么点化天下,凡缘尽舍!”
“你如此,让我又该如何自处!”
翰难湖畔,明月悬空,如一轮宝镜浮于水面,凄风裹挟着一缕春意,自大周边境一路长途跋涉,终于抵达莽原深处。
拓跋沧海重铠披身,耳边传来战马嘶吼、兵士梦中的呓语,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万里之外的盛京城。
尸解两次,缘定三生。
一切凡缘皆可抛弃,却唯独那道倩影依然缭绕心头,三生难忘。
“什么狗屁的天道行走,太上忘情,你欲点化天下,破开九州桎梏,我却偏偏不叫伱如意,大周朝必将在我手中倾覆,谁都不能阻止。
“万年之期将到,转轮将开,七国遗族、三朝皇脉蠢蠢欲动,天族隐现,妖魔乱舞,一切法则规矩都将颠覆。
“九州重器是开启转轮的秘钥,掌控者皆可在这场大世颠覆中分羹,所有人都想获得永恒的机缘,舍命夺取,而我只想要你!”
拓跋沧海扬头大笑,戏谑、荒诞、自哀、疯狂的笑声,破开天上的迷雾。
一只苍鹭振翅而飞,划过冷月,天地双影。
……
“汪,姜离,那老猪狗都要逃走了,她发现你这么多隐秘,你父亲知道,绝对不会留你,就算你是他的人仙心魔,也不会例外!”
深山空地,三尊泥胎佛像仰头倒地,震起尘烟弥漫,大黑狗看着被抽碎了半个身躯的阎嬷嬷阴神,急的汪汪大叫。
无空寺一战,姜离展露出的底蕴实在太多,不提连大黑狗都琢磨不清的飓风、收魂等神通,仅仅只是姜离武、气、道三修的惊人速度和超强实力,就已经超越这世上所有的人了。
唯有生活在上古时代、中古早年的古之大帝,才有可能与姜离媲美。
可那些时代,天地灵韵充盈,绝非今古的荒芜时代可以比拟。
这样的人物,武圣、鬼仙、人仙、雷劫,也只是修行之路上的一个个小小关隘。
纵然无法证得永恒不灭,也至少是大帝级别的人物。
即便横跨十万载岁月的中古时代,也仅仅诞生过五位大帝。
今古时代,更是一个没有!
姜时戎证得人仙都那么费劲,绞尽脑汁、阴谋算尽。
若是知晓姜离如此潜力,岂会坐以待毙!
“我就是要让姜时戎知道,杀贺楼氏者,姜离也!”
星空下,姜离缓缓睁开双眸,他手掌摊开,星光闪烁间一幅画卷凭空而现。
画卷展开,七枚玄色长钉浮起。
“我嗅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大黑狗嗖的一下躲得很远,神情惶恐不安,却又不知缘由。
真气凝刀,斩落周遭杂草,扎出两个草人。
画卷漆黑,混混沌沌,仿佛蕴含了一个世界,却有四个光点闪烁,飞了出来,化为四盏油灯。
一盏浮于草人头顶,一盏位于草人脚下。
姜离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上面记载了大夫人贺楼氏的姓名信息、生辰八字,贴在其中一个草人身上。
这种信息对于世家大族而言,皆是隐秘,绝不会轻易示人,也都怕被外人知晓,用于邪术道法的暗中施咒。
贺楼氏出身南方世家,千年大族,更是如此。
但皇庭册封诰命夫人,却是要一一核实,详细记录。
景帝命掌印太监取回贺楼氏的诰命夫人印信时,姜离就在现场,因此记得。
缚灵绳飞回,更带来阎嬷嬷阴魂的气息,附着在另外一个草人上。
“姜离要干什么?”
赵铁河凑近大黑狗,悄悄问道。
“搞不清楚,但那幅画卷和七枚长钉,给我一种十分可怕的感觉,魂魄震颤,一点异动都不敢升起!”
大黑狗摇了摇头,又向后退了几步。
“阎嬷嬷,先拿你一试吧!”
姜离抓起一根玄色长钉,走到草人面前,一枚如钻念头在手掌浮现,没入长钉。
姜离握钉向着阎嬷嬷的草人狠狠一扎,长钉刺穿草人胸膛,噗的一下飞溅出鲜红的血液。
“汪艹,这他妈的是煞神钉人法?夭寿了,这种邪术早在中古时代就被舜帝灭绝,怎么可能流传到了今天!”
大黑狗吓得尾巴都死死夹在后腿之间,缩着脖子,脸都吓黑了!
……
“杀了姜离,杀了姜离啊,扎死你,扎死你!”
幽夜深深,冷月悬空,万里无云。
月光洒落整座盛京皇城,却唯独洒落不进栖鸾轩中。
一盏盏巨大的火盏油灯,将整个镇武侯府照映的如同白昼,但偌大的栖鸾轩内却是一副死气沉沉、幽寂昏暗的景象。
管事、家奴、婢女早早就熄灭灯火,躲在房里不敢轻易外出,生怕碍眼,惹怒大夫人。
这几日,被无缘无故打死的家奴、女婢,都快有三十几人了。
大夫人佛堂前的院落,石板上的血迹日日增新,已经快要冲刷不净,渗透石质之下了。
噗嗤,噗嗤
伴随着大夫人充满怨毒和嫉恨的咒骂声,更有古怪的声音不断响起。
栖鸾轩的佛堂内,贺楼氏双目血红,跪在佛像前,不断祷告,地上面干枯的碎草随处可见,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贺楼氏一手按着一个穿着儒袍、由干草扎成的小人,另一只手举起长长的锥子,狠狠落下,噗嗤噗嗤,扎的草人碎草飞扬。
不一会的工夫,草人就被扎的支离破碎。
“把姜离给我压上来!”
贺楼氏大声尖叫,将手中的残破草人狠狠摔在地上。
“大夫人,您歇歇吧,这样下去会累坏身体的!”
婢女雪柳见状,忍不住低声劝慰,这几日大夫人扎坏的草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一双手掌都被磨的血肉模糊。
“下贱胚子,怎么心疼姜离了?那几日就见你看姜离的眼神不对,看我失了势,想要出卖色相勾搭那个贱种杂碎?”
大夫人贺楼氏狞笑出声,一把抓住雪柳头发,将其薅了过来,按在地上,手中长锥狠狠落下,一锥一锥扎在婢女的身上,不一会的功夫,渗出的鲜血就染红了大半的衣衫。
“夫人饶命啊,不要啊,不要啊,我没有我没有啊!”
雪柳痛苦惨叫,大声求饶,拼命挣扎,但大夫人的一双手掌如同铁铸的一般,蕴含千斤之力,根本挣脱不了。
凄厉的惨叫,喷溅的鲜血,似乎引动了贺楼氏的心中快感,她脸色愈发狰狞疯狂,扎下去的长锥反而愈加凶猛起来。
雪柳的叫声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息。
“没用的蠢货,这么快就死了!”
贺楼氏破口大骂,手却依然扎个不停。
“母亲,父亲不想动手处置姜离,我去写信一封送往南方,央求外祖出手,趁姜离还未成长起来,必须要把他灭杀,否则未来的侯府将无我们的立足之地,大哥、二哥也继承不了父亲的衣钵了!”
姜玄麟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雪柳被贺楼氏扎成马蜂窝,自己曾不止一次亲揉、撞击过的娇躯、脸庞,早已血肉模糊,让他不由得微微皱眉,厌恶反胃。
“我已经让阎嬷嬷去无空寺了,玄真大师是我父亲安排在盛京城外,专门为我解决各种麻烦困扰的,由他出手,或许能灭杀姜离那个小畜生!”
贺楼氏擦了擦喷溅在脸上的鲜血,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
“姜离的母亲、姜玄信的母亲还有好几个不知好歹的贱妾都是托玄真大师整死的,玄麟,你记住那些邪门歪法虽然来路不正、隐患很多,也是可以利用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被仁义道德束缚住手脚,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是用来束缚规范凡人的工具,而不是我们这些天生的掌权者。
“只要不被发现,什么阴谋手段都可以利用,学一学你的父亲,什么时候你能有他的七成火候,就足以掌控一方,成就大业了!”
贺楼氏狰狞道。
“贺楼氏,你胡言乱语什么,身为主母,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儿的!”
姜玄麟微微一怔,他刚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一道威严正派的喝声,旋即房门推开,走入一道身形高大魁梧宛若神魔的身影。
姜时戎背负双手,头顶紫金冠在冷月映照下,闪烁着浩大、高贵的尊严气息,宛若一轮紫日将栖鸾轩阴戾阴郁的气息,一扫而空。
“父亲!”
姜玄麟心头一颤,连忙跪倒在地。
“主母?我还是这侯府的主母吗!”
贺楼氏惨笑一声,起身跪倒在姜时戎的脚下,满是血渍的脸庞浮现出一抹妖媚的笑容:“侯爷是来看罪妾笑话的吗?当年你拜入我贺楼世家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若非我父亲器重你,大力栽培,你能有今日荣光?现在贱妾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想把我像天珠那贱人一样抛弃?”
“知柔,你这是哪里话,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情谊岂是任何人可以比拟的,而今不过是权宜之计,姜离正得圣上恩宠,你姑且委屈几日吧,魏氏性子柔弱,又无子嗣,岂能掌控侯府!”
姜时戎摇了摇头,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皱眉道:“佛堂扎草人、虐杀婢女,这若是传出去,你我颜面何在,侯府颜面何在?麟儿,叫人进来,收拾干净!”
“是,父亲!”
姜玄麟连忙站起,步履匆匆跑向堂外,可他还没跨过门槛,一阵诡异阴风就呼的一下刮入佛堂,穿过姜玄麟的身体。
凄惨月光下,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褶皱的狰狞阴魂凝聚成形,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魂体虚弱透明,更布满无数裂痕,随时都有可能破散。
“小姐,小姐啊!”
阎嬷嬷阴魂凝形,声音惨戾,鬼哭狼嚎一般,“无空寺灭了,姜离那个贱种了不得啊,姜心玉都是他杀的啊……啊,侯爷!”
阎嬷嬷阴魂受损严重,拖着一口气飞回侯府,本已摇摇欲坠、虚弱溃散,她张口大叫,话说了一半,方才看到镇武侯的身影竟也在佛堂之中,话语不由得一滞。
“你又去无空寺了!”
姜时戎眸光冷凝,向着阎嬷嬷望来,只是一眼就差点让濒临破碎的阴魂,彻底消散。
“啊”
阎嬷嬷惨叫一声,魂体不受控制的四散,但却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当场镇压,溃而不散。
“侯爷的精神意志强大到了这种程度,血气也凝聚肉身,不再外泄,难道是到达了那种境界!”
阎嬷嬷震惊万分。
她此刻是阴魂离壳,受损严重,稍稍触碰到武夫气血,就必定灰飞烟灭,更不用说站在一位巅峰武圣面前了。
全盛状态下的日游境阴魂,面对巅峰武圣的气血,也要瞬间溃散。
可她面对姜时戎如此之近,阴魂却无丝毫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