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学义打量着办公室里的陈设,目光自然而然就被墙上悬挂着的装裱好的球衣所吸引。
胡莱的、李青青的、罗凯的、夏小宇在国家队、国奥队和俱乐部队的球衣一字排开,将办公室的两面墙都快挂满了,非常壮观。
“这些球衣……就是您成功的证明啊。”他赞叹道。
没想到李自强却反对他这种说法:“这不是我的成功。”
“啊?”林学义本来是想夸奖一句,然后拉近受访者之间的关系,好进入正题。
一般这种情况,被称赞的人都会很高兴,然后敞开胸怀,采访就会进行的很顺利。
哪想到李自强却不常理出牌,把林学义给打懵了。
但林学义很快意识到或许他可以就这样开始采访,因为比起提前设置好议题的公式化采访,或许这样出人意料的场景才更有记录的价值。
于是他顺势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来到东川中学足球队前,胡莱和罗凯就已经在学校了。所以与其说是我培养了他们,不如说是我运气好,遇到了他们。”
“但胡莱是您招入球队的,也是您对他进行了大量严格训练的,而在此之前胡莱甚至都没怎么接受过系统专业的足球训练……”
“我只是给他安排了一些基础训练,和他今天所取得的成就是完全不相符的。所以他今天的成功其实和我关系不大。那样的基础训练,任何一个足球教练都能做。”李自强摇头,“夏小宇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在来到东川中学之前,他在初中就已经是非常优秀的苗子了,东川中学只是给了他一个发挥的平台,他也不能完全算是我培养的。真正算是我培养的,只有李青青。”
“她是您女儿嘛……”
“对,她是我女儿,所以我能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始终陪在她身边。而无论是胡莱、罗凯还是夏小宇,他们从我这里得到的指导都不多。我不好说自己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究竟起到了多少作用……”
“但高中足球其实是从青训向职业足球过渡的关键阶段,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高中球员进入职业足坛。”林学义小小的反驳了一下。
“当然,我不是否认高中足球教育的重要性。我只是说,他们的成长,我没帮上什么忙。球员的培养是很讲究连续性的,现在从东川中学走出去的球员,我就可以说他们是接受了我的训练。因为我们在这些年的工作中,也总结出了一套适用于东川中学足球队的训练方法和理念……如果以后这面墙上还能再挂上其他国脚的球衣,那才能说是东川中学足球队的功劳。现在嘛……”李自强摇了摇头。“我把这些球衣挂在这里,这是为了激励我们自己,也给那些球员们一个目标。”
听到这里,林学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李自强却极少在公众面前以“胡莱恩师”的身份自居,自我宣传。
他一直以为李自强是胡莱的恩师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不需要重新论证。李自强却很少提他和胡莱的关系……
“说到连续性……我前段时间去采访拍摄了胡立新指导的工作,在训练中他不会简单直接地告诉小球员们这球应该怎么处理,那个球应该怎么处理,而是告诉他们要多观察,自己做决策……而今天我在您赛后的更衣室里,也听到了您反复强调观察的重要性。我想,这是否是一种连续性?”
“这当然是。”李自强点头道,“今天那个荣弋,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很有灵气,也敢在比赛中做动作。”
“不仅如此。在那次没打成功的反击中,他是提前就观察到了空当,并且先一步启动,卡在了内侧,这才创造出了一个接球的空间来。但张世聪没把足球传过去……”李自强说道。“荣弋小学是在南城小学踢的球。”
林学义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胡立新在知道自己要来东川中学采访,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其实他今年九月份才算是我们东川中学的学生,不过他已经被东川中学录取了,所以现在就提前跟着我们一起训练。”李自强继续介绍道。“他和我们在一起训练的时间还不长,不是很熟悉,可是在比赛中他的表现却非常不错,大部分时候也能和球队配合到一起去。就全靠他的观察和决策能力。”
林学义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些他都在比赛中看到了。
“不过荣弋是上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老胡才去的南城小学任教。他也只接受了老胡两年的训练,而且老胡的足球理念也不是一天就形成的……荣弋只在老胡手下踢了两年球,他最大的收获其实还是自信心,老胡允许球员们在场上自由发挥,哪怕犯了错,他也不会骂,而总是鼓励他们下次做到更好。所以他教出来的球员都会显得比同龄人更自信一些,在场上更敢做动作,哪怕失误了也不怕。”
“所以我感觉他好像在场上和其他球员有些不一样,就是因为这个?”林学义刚刚问完这个问题,就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好像是在说东川中学其他人都不行一样。
但李自强点头表示赞同,同时给林学义讲了个事:“前几年我们东川中学来了一个很厉害的球员,他在三届安东杯初中组比赛里一共打进了三十八个球,被称为他们学校的王牌。也引起了包括嘉翔高中在内很多学校关注,最后他选择来我们东川中学。但他没有在我这里打出来,高中三年,从高二开始他就连比赛都很难打上了……”
“为什么?”林学义很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