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过后,主街上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都想赶紧逃命,但却把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一阵阵哭喊声不绝于耳。而在街口处,近百名爱尔兰人已经集结完毕。他们面露凶光的看着中国城里的一切,仿佛饿狼见到了待宰的羔羊。
看着这混乱的场景,爱尔兰人群之中响起了几声不加掩饰的嘲笑,他们根本没有把这样胆怯懦弱的民族放在眼里。
“看看他们的样子,甚至都不想想跟我们硬碰硬!哪怕试一下呢?也比自乱阵脚强吧?”安迪的语气充满着鄙夷,这一番话也得到了几声附和,人群之中的骄纵、轻视、自大的情绪逐渐占据了主导。就连图萨克也开始像羊倌放羊一样满不在意的耍着手枪。
吉米却没有被人群所影响,原本冰冷的面容此时更是阴沉了三分,他看着大喊大叫的安迪,深知自己兄弟自大自满的浮夸性格根本劝不动,只能小声地提醒了一下图萨克,希望这次运动的领导者能稍微理智一点,“这样的氛围可不好,过于自信是要出事的。把枪收起来吧!这种场合动不动枪是两回事。”
“啊?”图萨克抬起眼看着这个一贯有些沉默寡言的同伴,然后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何必要那么小心呢?这些华人就是猪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被猪给杀了的?不过也对,宰一群蠢猪可用不着拿枪。”图萨克说着便把枪收了起来。
“对付这些华人,还用不上枪…看看他们狼狈的样子,他们真不值得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那我们还等什么?”安迪又鼓舞着人群呐喊了数次,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吉米一抬下巴示意安迪往前看去,“喏,这还有几个警察。”
安迪却不服气地说道,“切,一个臭条子罢了!”
这时保罗硬着头皮走了上来,隔着厚厚的肚皮,爱德华也能听到他强烈的心跳声。警察们夹在爱尔兰人与华人之间,他很清楚眼下的这个局势,自己必须小心谨慎,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每一句话都不能说错。
格拉斯颤抖着害怕地问道,“他们打算惹事吗?”
“也许。”阿历克斯语气平淡的说道,然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警棍。若有人细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老威克则一如既往地拿出了镀银十字架默默地祈祷着,那苦涩难懂的祷文念出来比往常更加让人心烦意乱。
爱德华刻意压低了音量,颤抖的嗓音说不出是因为兴奋、恐慌还是什么别的。他极力保持着镇定,安抚着同事们说到,“我们站在这里就对了,所有人千万不要慌。”
……
主街中央,杨二和洪休等人已经跳下平台,混在人群之中。原本他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能够迅速清出一条逃避的道路。但是大祸降临,谁管你是不是虎威堂主、长平帮主?混乱的人流冲散了队伍,只剩下洪休和杨二还在一起,情急之下,他们只好躲进一家洗衣店里。
“这些人是你叫来的?”
“二爷,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那就好,”杨二起身观察了片刻,随后又赶紧蹲下,他朝洪休说,“我想,不如我们休战?”
洪休坚毅的点了点头,随即杀气腾腾地补充道,“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但是那个洋人我还是要杀!”
杨二无所谓的表示,“当然。钟拳他们应该去召集人手了,我们应该藏——”
“省省吧老头,我要去疏散人群,街上太挤了,您就在这好好待着吧!”
杨二云淡风轻的捋了捋胡子,颇有一丝释然的说道,“当然,我老了。”
……
保罗向爱尔兰人喊话道,“各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一定有其他办法。”
图萨克走上前,“警官,我们不想找你的麻烦,在你们受伤之前,你不如乖乖让开。”
爱德华认出了图萨克的模样,他走上前抽出警棍指着他说,“嘿!你!退后!叫这些人都退后!”
“啊,那个天真的小警官,我认得你!还有他身后的那个黑鬼,我这两颗门牙还是拜他所赐呐!”图萨克讥讽地笑了笑,“伙计们,看来我们得先解决这些条子了!”
“没问题!”
“下命令吧!图萨克!”
“臭条子们!揍扁他们!”
这些人的反应让图萨克很是满意,他转过身来,朝保罗说道,“两年前的今天,政府颁布了《排华法案》,但是华人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们依然源源不断的出现在任何角落,残害着国家的命脉……需要重新洗牌了,就在今天!历史将会铭记今天!”
“别…不要啊…”保罗恨恨地喃喃道。
“伙计们,冲啊!”
图萨克一声令下,形形色色的白人们如同蝗虫一样冲向唐人街,从天上俯视下去,保罗等人组成的防守线犹如螳臂挡车一般被冲散,紧接着被淹没在泱泱人海之中。
白人们叫嚣着、狂笑着、疯狂地冲进主街,打砸着视线所及的一切。而吓坏的华人们,如同草原上被伏击的羊群,臃肿且缓慢地向后退去。
一家家店铺的橱窗的玻璃被重锤砸成碎片,牌匾被斧头砍成两半。白人们肆虐的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亦或是单纯的释放着强盗的天性,四散而逃的华人更加激起了他们的兽性,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这里的一切都摧毁掉!
装水果的木框被扔向旁边药铺的店门,应季的香梨撒了一地,然后被一阵疾行的皮靴踩得粉碎,三两个白人砸开木门,将店主人从橱窗的破洞里扔了出来,店主人浑身是血地从地上爬起,还没来得及求饶,又赶来的一批白人将他围了起来,举起了他们手里的武器……不远处,一个赤裸上身的白人怪叫着推着一架着火的小吃摊车,冲进了最密集的人群,惊起一阵惊呼……
小吃摊车在华人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将疯狂的暴徒带到了华人们面前。红眼的白人们已经不满单纯的打砸物品,他们把视线投向了手无寸铁的华人。扭曲的嫉妒和憎恨让他们彻底丧失了理智,他们遇人便抓,逢人便打,不管你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还是身形枯槁的垂髫老人,都是他们泄怒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