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胡琴,低婉琵琶,
高亢编钟,幽幽羌笛,
席地而坐的上百名的乐工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曲乐经过境内诸多精通音韵之人调整许久更适应乾国的风情,配合起来不会陌生也流畅许多,乐工娴熟的弹奏敲打着手中的乐器,到了末尾那数十口牛皮大鼓也是鼓声骤急,有声壮百里,气吞山河之感。
“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这首大乾破阵乐在女子低婉的歌声在高亢的钟鼓声之下,铮铮剑鸣之中落下帷幕,其中的磅礴大气在场中弥漫经久不息,便是数里开外的百姓也还是沉浸在那波澜壮阔的乐声之中。
“歌舞升平!”
“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戎装女子的最前方,苏仙儿负剑于身后望着那策马而来的清俊少年郎怔怔出声,直到闻大家出声这才默默随着其余的起舞的清倌人退到一旁。
那上千手捧着牌位的风尘女子默默地走到人群的前列默默地看着入营的兵卒,眸子从一张张坚毅的面孔上扫过,安安静静的等候着,等候着孩他爹,又或者是将要迎娶自己的夫君。
“出征之前有过洞房的,出列,先见见人。”
少年郎看着那些苦命的女子扬手道,班师回朝自然是不可能所有兵卒一同入城,又或者马上原地解散的,凉州兵卒并不是那些屯田制的军汉而是常备军正规军,用现代的话来说便是职业军人,自有一套规章制度在里边。
至于余下的郡兵白起有意训练,自然没有立刻回归郡县而是一同入营,不过倒也不碍事,毕竟上京大营原本就是按照二十万禁军的规模来建造的。
眼下入了军营后朝廷那边还要派人前来统计核实军功,然后汇总伤亡,一系列繁琐的手续往后才会开始休整,同样也会给出一段时间的休假。
“诺!”
有令骑奔走,
漫无边际的队列中徐徐有人骑马出列往上京大营南侧奔涌而来,不多时便有数百名汉子驻马而立在这些女子身前。
当看清她们手中捧着的牌位时,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其中还有不少女子轻轻抚摸着肚子,一个月的光景看不出什么动静,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可看在那些汉子眼中确是莫名的眼眶通红。
少年郎收回目光,
“父皇!”
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闲儿过来!”
徐武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
转了个圈细细打量起来。
“其余都好。”
“就是身子骨还是太单薄了些。”
徐武一拳撞在自家儿子的胸口,有些唏嘘道,原本是想着铁骑踏破上京城后,自己带着凉州铁骑把这江山梳理一遍,最后自家闲儿登基,自己安安乐乐做个太上皇,可没成想到底还是自家小子出去征战四方。
……
“白叔!”
少年郎望着场中熟悉的面孔咧嘴一笑。
“殿下,回来了!”
“活着就好……”
白庆丰也是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对于眼前的少年郎是当真看成了子侄辈,真情实感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
“臣荀彧,恭迎殿下!”
身穿官袍的中年文士看着场中泰然处之的少年郎也是唏嘘不已,上次相见还是在临安城的时候,原本以为合谈只是走个流程,却没想到竟是逼死了齐皇。
“老臣詹管,恭贺殿下南征大破齐魏联盟,而今班师回朝百姓数十里相迎,想来日后必有一段佳话流传……”
“这趟南征殿下拢共杀敌破甲六十万有余,放眼世间也是举世难寻,定然青史留名!”
“文韬武略,殿下便是才情也是旷硕古今,实乃英雄出少年……”
周遭有各种恭维声传来,其中不乏各种真心实意的赞叹,说起来一群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爷子,吹捧人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可少年郎目光扫过,还是有人默默地低下了头颅,那些出自世家门阀的官员内心是纠结的,目光也是有些复杂。
那些门阀世家们不希望大乾出一个太过强大的皇帝,因为这样的人定然不会满足于盘中那点东西,心中肯定想要对外开拓,同时,对内肯定要集权,这是开疆拓土的前提。
一旦集权损害的便是自己等人的利益,两者之间有必然的冲突,要知道当初殿下可是喊出过扫平天下门阀这句话的究极狠人。
有扫平凉州门阀血淋淋的例子在前边,
更有边境数十万具尸体佐证,
没有谁会把这人说话的话当做胡言乱语,
可门阀们也不希望燕皇是一位只晓得混吃混喝等死的废物,尽是在瞎胡闹,因为那样可能是要带着大家一起玩完的,要知道这方世界可不是只有乾国一个鼎盛的国家。
其实相比起来世家门阀更加喜欢庆帝那样的人当皇帝,不蠢,有手腕,可还没有看着碗里,盯着锅里,还勉强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而眼前这少年郎不同,
他的心底深处藏着一头斑斓猛虎,
是要吃人的!
盘中那点吃食显然是不够满足他的胃口,
就怕消化了碗里的,
就要把那口大锅一并抢了去。
“入车!”
“回城!”
徐武大袖一挥高声道。
本就是徐家的独苗,没有那么多的猜忌,少年郎也不推迟,迈步踏上那辆厚重的天子座驾,马鞭抽下,徐徐往上京城而去。
城中,
马车停止了前进,
和上京大营外的开阔地不同,城中的长街上实在是涌入太多太多百姓,一大拨勋臣贵胄的家中女眷车水如龙,没有出城的娃娃也是围拢在长街上,让原本十分开阔的长街显得拥挤不堪。
长街两侧摆满了木桌,
无数海碗装满了酒水,
城中富贵人家此刻也是毫不吝啬,拿出了自己的珍藏的酒水,各种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美酒此刻如同不要钱一般在长街两旁堆积如山。
有竹叶青,桑落酒一类酒色透亮入口清冽的酒水,也有扶头酒,玉卮醪酒一类绵柔入口醇厚的酒水,酒香弥漫在长街上弥漫,便是空气中都是醉人的香味。
少年郎徐徐起身望着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堆积的酒水苦笑出声,马车旁一袭红裙骑着高头大马的鱼桃夭也是看得呆愣。
就在此时,
一名身穿长裙的女子被姐妹推搡着挤出了人群,距离马车不过几丈的距离,女子回身刚好对上少年郎清俊的面容,一抹红霞染上有些局促。
“快啊!”
“萍儿你不是要请殿下喝酒的吗?”
人群中有女子的娇笑声传来。
临街二楼的窗户同样有女子探出头来望着场中玩笑的场面。
“喝酒!”
“喝酒!”
“痛快一些!”
大胜归来自然是要不醉不归的,原本长街上的百姓就是打着这个算盘,只是有些不好开口罢了,如今有女子上前,自然一同起哄道。
“这……”
女子睫毛忽闪,最后咬了咬牙,端起身前桌上一大海碗的玉卮醪酒一口饮尽,随后故作豪气的摔碗道“小女子,恭祝殿下大胜!”
“还请,殿下满饮!”
女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端起桌上的海碗开口道。
“姑娘还是少喝些酒。”
少年郎走下马车望着面色酡红的女子轻笑道,不知何时自己似乎已经成了天底下女子眼中最向往的男子,突兀的想起明明自己可以凭这幅俊美的皮囊吃饭,可最后还是展露了自己惊才艳艳的一面,少年郎嘴角的笑容竟然显得有些苦涩。
“其实……”
女子看着少年郎嘴角的苦笑欲言又止,以为后者不剩酒量。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是男子的事。”
少年郎接过还在愣神女子手中的海碗一饮而尽。
碗口朝下,没有一滴酒水洒下,
“好!”
“好!”
“殿下,好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