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色充满着喜悦,充满着释放不完的热情,而皇城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残秋,冬至,阴寒。
残秋如刀,皇城亦如刀。
宫冷漠,皇家亦冷漠。
天无情,臣无泪!
寒梅边,晓风残月,今夜无人入眠!
今宵梦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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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信宫外的寒梅纷纷长出了白芽,但是却并没有带过广信宫一丝温存。
白色的纬纱随着挤进门内的轻风来回轻摆,犹如长公主的芊芊细手,抚摸着单薄的床襟。
黄毅就站在长公主的身边,他一直都是长公主最亲信的人。
因为他是亲信,所以必须是极有智谋的人。
因为他极有智谋,长公主才会将君山会交给他打理。
他一直都知道,一个人要活下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谋生的艰苦,富贵背后的压力,并非常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知道,一个人要用自己的勤劳和诚实,来换取自己的生路。
这就是一条不可能的道路!
所以他能够活下来。
尔虞我诈,背信弃义的活着。
他活下来的代价是送走了自己十几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君山会。
那是四十七条人命!
拱手送给大红袍的四十七位杀手!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充满着仇恨与心痛。
自从大红袍出世以来,他已经很低调了,足够的低调!
为什么那个一剑倾城的大红袍还会找上自己?
他浑身都在颤抖,可是后背却已经湿透了。
他在怕,他怕的不是大红袍,而是长公主。
他觉得在长公主面前,就连大红袍都不算什么。
长公主让他活着,是因为他身后有一个君山会,如今君山会已经没了,他还有什么价值活下去呢?
“很可惜是么?”长公主懒懒地半卧在矮榻上,似乎对于连夜赶回京都的黄毅满不在乎。
黄毅不敢多话,他了解长公主的脾气!
长公主是一个疯!
歇斯底里的疯!
她的眼睛里只有利益,**裸的利益!
“你以为我就只有这一个君山会么?”长公主的声音依然慵懒。
但在黄毅耳边却像是吹来一阵寒风,感觉到他的耳边已经起了一粒粒细小的疙瘩。
冷!极度的寒冷!冷到让自己发抖,哆嗦!
“一棵树能够长的枝繁茂,参森无比,那么它的根就会比任何树都要来的深!”
生命在此刻极其渺小,黄毅不想死,他小心翼翼地的回话:“公主的意思是…。”
“没别的意思!我问你,大树的根长在哪里?”长公主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的头号谋士,许久后,绛唇微启。
黄毅沉眉稍息,终于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简直就是幼稚园的阿姨在给小朋友做启蒙教育,幸好这位小朋友够聪明,够机灵。
大树的根是长在地下的!
那么地下的根会不会被人看见?
人们从来就只会感叹树的茂密。
可是,为树提供养料的根,又有谁能够看到?
只要根没有断,春天依然会长出枝桠。
只要根没有绝,君山会灭了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只要是聪明人就能一点就透!
黄毅是聪明人么?
很显然他是!
他很聪明,所以他不会问长公主的根究竟是埋在哪里!
他只要知道一件事情就足够了!
他自己的根还留着,失去的只不过是君山会。
黄毅的根就是自己的生命,只要他拥有生命,他有信心能够再组织一个君山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长公主不会杀他,他的小命保住了。
他和长公主其实是一类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仿佛总是有一种很奇妙的现象出现。
人都想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不受到侮辱和委屈。
他们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并非弱小,他们想保住自己的尊严。
他们却总是想以伤害别人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不得不说,这是最有效,也是最方便的途径。
不想受到伤害,就必须要伤害别人。
让别人看到自己害怕,这才能保护自己那脆弱的内心。
可是…。
他们伤害的却又总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因为他们只能伤害到这些人。
他们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们伤害到这些自己最亲近的人的时候,同时也深深的伤害到了自己。
所以,他们想保护自己的时候,其实受到的伤害也比别人来的深。
他们犯了错,越陷越深。
他们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却越强伤害越深。
他们空虚,他们换来的只有权力,财富。
他们寂寞,越寂寞就越想证明自己,越证明自己就越伤害别人。
他们痛恨自己,越是痛恨自己,越是拼了命的伤害别人!
伤害那些他们只能伤害的人,他们最亲近的人!
长公主是人,一个几近完美的女人!
她要保护自己。
而保护自己的方式,只能选择伤害别人!
伤害她只能伤害的亲人!
她的哥哥?
她的女婿?
越伤害就越痛苦,越痛苦就越疯狂!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个女人。
十余年前,她组建了君山会,是为了自己的皇帝哥哥。
皇帝必须是光明正大的,有些阴暗的事情必须有人帮他做。
于是,监察院建立了,君山会建立了。
她觉得监察院能够做到的事情,自己的君山会也一样能够做到。
可是!
自己的皇帝哥哥心永远只有一个女人,永远只有监察院。
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从来没有!
自己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只有众人的嘲笑。
嘲笑自己是一个嫁不出去女人!
嘲笑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
她不甘心!她发现皇帝哥哥只是在利用自己!
她怕!她怕自己的命运会和那个女人一样。
她怕自己会像过时的衣服,被锁在潮闷的壁橱之。
“我到底该怎么做!”长公主口喃喃,两行清泪忍不住挂在了脸庞。
她突然大吼:“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在大笑,挂着两行清泪在笑。
她快要疯了!
一旁的宫女被吓的魂飞魄散,急忙跪倒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冷月柔如水,清宫洁似银。
薄衫泪眼人意恼,满载几多情?”(班门弄斧一下)
………
………
君山会的消息也在同一时刻传到了皇宫的另一头。
君山会!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在皇帝的耳边出现了。
皇帝放下了手的朱笔,怔怔然的叹了口气。
这个事情终于爆发了!
在皇帝眼,创业和守业完完全全是两码事情。
创业时,需要的是暴力!
需要能拼命,也敢于拼命的人。
以暴制暴!让别人觉得你可怕,那你的胜算就会多提高一成!
皇帝自然知道君山会是什么样的组织。
但是他却绝口不提,没有人知道君山会是他的!就好像君山会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世间的人才只有两种。
可是,刚烈和冷静却永远都是对立的,就像火与水一样。
创业的时候需要的是火!
能够燃尽一切的火!
只有燃尽一切之后,新的规则与权力才会慢慢发芽。
君山会曾经为他做了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但现在若是留着它,却只有增添麻烦。
因为无论什么事情,君山会都会用暴力去解决!
皇帝却已经学会了比杀人更有满足感的东西。
他现在要的不是死人。
死人是无法对他下跪,对他崇敬的!
因为他已经发现要了对方的性命对自己并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能够得到别人的崇敬与服从,却是受益无穷的!
让别人崇敬和服从,并不只有杀人这一种方式可以做到。
这道理君山会是永远不会懂的,长公主也不会懂。
皇帝又叹了口气。
一个人有创业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君山会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知道秘密或许是一件好事,这能够太高你的筹码,让你得到更多的优惠。
但是,知道太多的秘密,却只会让你死!而且死的很难看,死的声名狼藉!
君山会的灭亡牵动着皇宫内所有权利掌控者的心。
今夜星辰今夜风,今宵皇城无人眠。
余庆二年,二月初三。
年丁已月丁已日
宜:迁坟搬空
忌:出嫁远行
大凶
京城抱月楼大门口的红灯笼还高高的亮着。
绯红色的灯光正在引诱着人们,到这里来享受一个绯红色的夜晚。
二月初三是一个晦气的日,也是一个黄道上的大凶之日。
但这并不妨碍浮夸公来到抱月楼寻开心。
忌讳和宜事本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更何况这里是抱月楼!
每天都要被挤破门的抱月楼!
京城里谁都知道抱月楼如今最红火的唱官是石清儿。
你出得起价钱,却不一定能够见到石清儿一面。
抱月楼的掌柜桑姑娘抱着拳,歉意的表情,已经让这些连做梦都想见到石清儿的公,又一次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