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才不算白来。
上了车,姜榆开口劝慰:“陈工,我们会为您陈情,这件事您没错,不会惩罚您。”
陈钰低笑,“闺女,他们要处罚我,根本不需要理由。”
他在同安村这么多年,不都是在接受处罚吗?
看到姜榆拿出钢笔的那一刻,他突然释怀了。
他不过是时代洪流中的一粒沉沙,拼尽力气卷起波澜,留下过足迹就够了。
姜榆望着车窗外,已是深夜,无尽黑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迎来黎明。
诸如秦康义、陈钰一类的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想不明白,也得不到答案。
看着汽车驶离,沈大新嘴里依旧没停。
“简直胡闹,他要是有那个本事,还会下放到我们村?他这种人觉悟不够的人,就该扫猪栏,清牛粪,用身体的劳动来教育他,惩罚他!”
大队长扯了下唇角,“国棉厂的两位同志亲自来接,兴许这位陈钰同志,是有真本事的。”
“我呸!你怎么帮着他说话,难道你也想接受组织的改造?等他回来,我肯定要写举报信,让陈钰关小黑屋!”
大队长不再理他,径直抬脚离开。
等姜榆一行人到达和运输队的汇合点,已经天亮。
姜榆和陈钰虽然累,好歹在车上睡了一觉。
贺庭岳却实打实熬了整整两天。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都多久没合眼了。”
贺庭岳摆摆手,“我们先带陈工去见领导。”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洪水中心区还有一段距离,各地运送的物资暂时在这里存放。
皆因前方有一段被洪水冲出来的铁轨横亘着,根本没办法继续往前。
姜榆往远处看去,所见之处,已成泽国,到处是淹没冲倒的房屋。
灾区的一切,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加震撼。
贺庭岳一出现,运输队的人找到了主心骨,跑来和他汇报工作,顺便和他介绍了一个人。
“这位是遂城赵书记。”
赵书记唇色开裂泛白,脸色极差,还不忘和贺庭岳握手,嘶哑着声音感谢国棉厂支援灾区。
贺庭岳迫不及待把陈工往前推,“赵书记,这位是陈钰,曾任水利厅总工程师。麻烦您将现在的情况和陈工说说,兴许他有办法排洪。”
赵书记目露迟疑,手里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他实在没空去做那些无意义的事。
灾情如此,岂是个人有能力转圜的,他对陈钰保持怀疑。
这时,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人。
“爸,书记来了。”
赵书记大惊,“已经到了?”
“在一公里外的长丁公社,正往咱们这边来。”
赵书记连忙道:“学文,你在这里等着,安排好送来的物资,有什么事让人过来找我,我先过去看看。记住,一切以灾区人民为重!”
赵学文点点头,“爸,你抓紧过去吧,因为我在这儿看着,不会出岔子。”
贺庭岳和姜榆还没来得及开口,赵书记便急急忙忙走了。
等他们想跟上去,却被赵学文拦下。
“两位同志,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也一样。我爸很忙,恕他目前没时间接待几位。”
姜榆把自己带陈工过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陈钰此人要说多出名,那肯定没有,毕竟他被下放了多年,后来者基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但之前能做到水利总工程师,他的能力定然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