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继续道:“如果只是天生的艺术奇才,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但他真正扬名江湖的事那可是颇为了得,连我都由衷佩服。”
长生听到这话更是惊奇,他知道俞大猷素来不服人,争强好胜从不甘于人下,别人能说他不好,却绝不能说他不行,现在居然自认比不过别人,想来徐渭其人当真了不起,便问道:“他做了什么事,连先生你都这么佩服?”
俞大猷道:“两年前徐渭十七岁,他那时已经是名动文坛、艺坛的天下才子,不过他为人极为孤高自赏,不愿参加科考反而开始四处云游。当时海防怠废官军惫懒,有一伙三五百人的倭寇,在泉州登陆上岸,一路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加上朝廷海禁,很多商人渔人没了出路,也一并混在其中,还有一些强盗马贼、暴徒水匪,各种各样的乌合之众混在一起不断壮大、趁火打劫,这只队伍一路北上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居然有四五万之众。
而且其中我大明人远远多过东瀛浪人,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几乎个个都有武艺在身,地方帮派和官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几次阻击都是损兵折将败北而归。因为这伙倭寇匪徒成员组成鱼龙混杂,他们一直杀戮抢掠,完全失控丧失人性,连“黄金会”都控制不了他们,这只人马横跨闽浙、竟然一直打到扬州城下,所经之处杀人过万,血流成河罄竹难书。”
长生自下山后已经见过不少杀戮死亡,但是听到这番场景,依然忍不住打个寒颤,问道:“那既然大都是一国同胞,怎么还能如此残忍呢?难以想象这是活生生的人会做的事情,他们不怕死后在无间地狱里永世不入轮回,痛苦煎熬吗?”
俞大猷哼声一笑,又是轻蔑又是无奈,说道:“人一旦入了人潮大流,利益驱使也好、受人蛊惑也罢,有了第一次作恶,便会一次次大破自己的底线。总想着旁人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害人都害了,杀人又能如何。兽性尚有底线,虎毒不食其子,饿犬不食其胞,可是人,一旦蒙了心发了狂,人不是人,兽不是兽,什么可怕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人性可比兽性残忍的多。”
长生听到这话又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时间毛发耸立。
俞大猷又道:“所以你要记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长生深深一点头,又问道:“那这伙暴徒后来怎么了。”
俞大猷道:“倭寇一路打到扬州,所到之处地方官员不是自杀殉职就是落荒而逃。当时朝廷内党争正酣,内阁首辅张璁正忙着剪除异己,何况贼人行动神速,朝廷对这天南之事也不知道是没听说还是懒得管,几个总兵觉得剿贼一无诏令二没油水,纷纷以流寇只需地方官府出面拒不出兵救援。只有“浙江巡按监察御史”胡宗宪,浙江涂炭之后,他北上逃难只身一人前往扬州,率领城内数千官兵乡民勉强守城,所幸扬州城墙高楼坚,一时得守,还不至于马上城破涂炭。”
长生急切问道:“后来呢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