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铣一边装箱,一边叹道:“陈叔啊,小侄可是真的舍不得就这么离开郢州的,城西李员外家还有几卷屈原的<<天问>>呢,本来我说好了明天去拿,可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要不,麻烦您帮我去取一下?”
陈棱再也忍不住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圆脸上的两块苹果肌都在跳动着:“萧铣,你别再跟我装疯卖傻了,今天你不把刘大娘的事给出个满意交代,咱们间的事就不算完!”
萧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一笑:“陈叔,我刚才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刘大娘是被王世充所杀,因为她在外面大缸里偷听,被姓王的查觉,他当场就出手了,我没来得及阻止。”
陈棱冷冷地“哼”了一声:“萧铣,你是不是当我姓陈的是三岁小儿,给你就这么骗?!这小院内外你昨晚至少布置了三四十个人,只有刘大娘一个是萧皇后派在你身边的,偏偏就是她死了,你的人完全没事,有这么巧的事吗?”
“再说刘大娘为萧皇后效力这么多年。执行过多少任务了,她连监视窃听的规矩都不知道?还会被人察觉?萧铣,你一定是和王世充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怕我们知道。你才要杀人灭口的吧。”
萧铣脸上宠辱不惊,平静异常:“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没有任何的证据。陈叔,你我在这郢州也合作了好几年了,相互间也算是配合默契。为何要在这临走的时候闹得不愉快呢?”
陈棱厉声道:“萧铣,萧皇后对你有再造之恩,不仅庇护了你这么多年,而且还给你钱,给你人,让你在这里发展,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扔开萧皇后单干?你说你这样做还算是人吗?”
萧铣冷冷地回道:“陈叔,难道姑母就允许你把你在庐江的那些旧部们给调过来当你亲兵了?陈叔,你在这州里吃空饷。加上你自己的积蓄,在这郢州的府兵里大肆安插自己的人,这些事你难道报告给姑母了?”
陈棱的眼皮跳了跳,他的声音中气势减了几分,但仍然保持着高调门:“我这跟你不一样,我离开庐江,老家里的那些庄户都想来跟着我,投奔我,所以我想办法让他们在这郢州落户,这有什么不可以?”
萧铣微微一笑:“陈叔。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的?不要当你姓陈的是三岁小儿。那是不是你当我就是三岁小儿了?让他们来落户,全落成了你的亲兵护卫,有这么巧的事?”
陈棱不想跟萧铣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他眼珠子一转。摆了摆手,道:“萧铣,我现在不和你说这些,你要是觉得我有问题,可以向萧皇后上报。只是刘大娘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必须要给萧皇后一个说法才行。要不然她以后肯定不会继续支持你。”
萧铣淡淡地回道:“到了姑母面前。我也只有这个说法,刘大娘是被王世充所杀,因为她离得太近了,弄出了动静。王世充当时跟我正谈到合作的关键细节,一发现有人偷听就马上下了杀手,我一个文弱书生无法拦住,请问这有问题吗?”
陈棱恨恨地道:“萧铣,萧皇后不是傻子,你这说辞骗不了她的。反正我是不会跟着你一起说谎。”
萧铣“哦”了一声,笑了笑:“那陈叔准备如何向姑母禀报呢?”
陈棱不屑地“哼”了一声:“自然是如实禀报,就说贤侄和王世充密谈,刘大娘奉命护卫,然后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萧铣摇了摇头:“不是不明不白地死了,而是被王世充所误杀。”
陈棱傲然道:“陈某没看到,也不会帮你圆这个谎,陈某只会如实地反映自己看到的事实。”
萧铣“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啊,那么萧某也把陈叔这两年在郢州发展自己亲信势力的事情跟姑母说说,那些也都是萧某亲眼所见的事实。”
陈棱气得浑身发抖,身上甲叶子都振得叮当作响,他怒吼道:“萧铣,你可是在威胁我?”
萧铣淡淡地一笑:“小侄岂敢威胁陈叔啊,您可是姑母放在这里专门监控小侄的,得罪了您就是得罪了姑母,得罪了姑母小侄还能依靠谁去?”
陈棱不怒反笑,沉声道:“你能依靠的人可不少,王世充不就是你的新朋友吗?找上富甲天下的王世充,可比当皇后的姑母要靠谱多了。”
萧铣摇了摇头:“陈叔,你觉得我会傻到去找一个皇帝的眼中钉当朋友,而放弃现成的皇后姑母吗?什么时候小侄在你的眼里变得这么傻了?”
陈棱冷冷地道:“你会的,王世充久经战阵,军中好友满天下,自己富甲一方,又有文武双全的智将之称,现在王家给逼上了绝路,这不正好是你萧铣想要自立的最好援手吗?”
萧铣微微一笑:“陈叔,难道王世充就不是你的好援手了?”
陈棱一下子愣住了,旋即怒道:“萧铣,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你,没有自立的想法,我可不想跟这姓王的扯什么关系。”
萧铣摇了摇头:“陈叔,当着明人不用说暗话了,你自己有什么心思自己最清楚!姑母跟你远隔千里,不知道你在这里的小动作,要是知道了,你看她是信你这个外姓人还是信我这个萧家子弟。”
陈棱闻言如遭重击,向后退了一步,颓然坐回了板凳上,刚才满眼凌厉的凶光也都消散不见。
这一切都在萧铣的预料之中,他知道只要一提这个血缘和外姓的区别,就能彻底拿住陈棱,看到陈棱这样,他心中暗暗地冷笑:哼,跟小爷斗,你还差了点。
但是萧铣的脸上却装出了一副诚恳的表情:“陈叔啊,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所说的,刘大娘都已经死了,纠结她是怎么死的,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是王世充主动来找的我,而不是我去找他,所以姑母是无法责怪我的,以后也不可能和我萧铣断了关系,因为她还要靠我这个侄子在荆湘一带恢复大梁故国呢。”
“可是你陈叔呢?我萧铣不出意外的话会被派到荆州的某个县去当个县令,你却身为这郢州司马,不得擅离职守,想必姑母也不愿意这经营了四五年的郢州就这么白白送给了王世充,到时候肯定会让你陈叔负责这郢州的事务,接手我在这里的一切。”
陈棱抚了抚自己颌下的胡子,面露得意之色:“这个应该是肯定的。”
萧铣微微一笑,道:“陈叔啊,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看看我萧铣的昨天和今天,就能知道你的明天。姑母放心不过我这个亲侄子,难道就能放心你这个外姓人吗?到时候少不得再安插一个人过来监视你。”
陈棱的眼皮跳了跳,语气却依然很强硬:“这是自然的事,换了我也会一样做。就是贤侄你,你以为你到了新的地方,萧皇后就不会派人去继续监视你了吗?”
萧铣摇了摇头,道:“陈叔先不用担心小侄今后的事,只说现在,你今天来这里,只怕不是向我问那个刘大娘之死的罪吧,是不是想我把这郢州经营了多年的情报网都转手给你?”
陈棱一下子被萧铣说中了心事,圆脸上微微一红,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道:“这难道不应该吗?萧铣,你最好弄清楚,你今天的一切,都是萧皇后给的,不是你萧铣个人的东西。现在你走了,自然要把这些年来在郢州的势力转交给萧皇后。”
萧铣哈哈一笑,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着,震得书架上一阵落灰,而陈棱则被萧铣的笑声震得耳膜直响,心中也一阵慌乱,不知萧铣意欲何为。
萧铣笑完后,直勾勾地盯着陈棱,正色道:“陈叔,小侄今天不妨告诉你实话。第一,这郢州的情报网络是萧铣一手创立的,你要说萧铣得了姑母的资助,这些情报网络最后要上交给姑母,勉强也算说得过去。但你陈叔只不过是姑母派在这里协助我,或者说是监视我的一个棋子,这情报网络要交也不会交给你。”
陈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服气地张嘴欲辩,却被萧铣摆了摆手阻止住:“陈叔,别急,我还没说完。这第二嘛,我已经和那王世充约定了,自他上任之后,我萧铣在这里建立的所有势力,所有的手下,全部撤出这郢州。所以陈叔你也不用想着接手我的势力了,这里什么也不会留下。”
陈棱听得先是一呆,随即一下子暴发了,整个人的头发几乎根根倒立,一张圆圆的胖脸也胀得通红,骈指直指萧铣,吼道:“萧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跟王世充做这种交易!你,你是不是昏了头了。王世充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把这里经营了几年的地盘拱手送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