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阳郡城,刘老太爷眯着眼睛,看着城外数里处,密密麻麻的窝棚,如同一个个蜂巢一般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在这些窝棚的正中间,是一顶顶簇新的大帐,排列有序,纵横交错,营帐之外,居然也竖起了栅栏,鹿角,拒马,一座座几乎与城等高的望楼,能将城上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外面的是流民,内里的才是莫洛的精锐军队。
“与先前的情报不太一样啊!”刘老太爷喃喃地道。
“爹,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莫洛的手下,有一个叫吴昕的人,此人原来是长阳郡郡兵的一位将领,八级巅峰高手,但因为是寒门子弟,在长阳郡屡受排挤,被陷害下狱,最终耗尽家财才得脱牢狱,却也因此家破人亡,就此孑然一身,一怒之下,上山为匪。此人懂军事,有能耐,为莫洛所用,现为莫洛麾下四大金刚之首。从莫洛起兵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有此人替莫洛治军,半年时间,形成这般模样,倒也不足为怪。”刘兴文在一边解释道。
“可惜了一个人才,居然沦落为匪。”刘老太爷摇摇头。“莫洛得此人,如虎添翼,对我们而言,可就是麻烦了。城里守城用具如何?粮草储备如何?士兵士气如何?”
一连三问,问得却是侧后一步的沙阳郡守权云。
“老太爷,因为早有防备,所以城里守城器械,箭矢,这都是绰绰有余的,粮草储备稍有些紧张,因为年前向丰县运送了大批粮草,现在城里有多了如此多的难民,不过郡守府正在调度,已经严格控制了用度,坚守三个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权云答道。
“士气,略显不足。”刘兴文在一边低声道:“敌人太多了。粗步估计,莫洛的精锐兵马,现在足足超过两万,而流民,现在已经达到二十万人。而我们,即便集结了所有县的县兵,也不足万人,加上临时征召的青壮,勉力凑齐了二万人。”
“人多不一定为胜。”刘老太爷横了儿子一眼,“去年你率五千人去剿匪,五比一的比例,不也全军覆灭么?”
站在刘老太爷身边的,都是心腹之人,听到刘老太爷抢白儿子,其它几大家族的族长和权云立刻或掉头看向他处,或者将脑袋凑在一齐喋喋私语,都假装没有听到。
刘兴文顿时面红耳赤,低头作声不得。
“怎样激励士气,那是你这个郡兵统领的责任,如果做不到,那你也不用呆在这个位子上了,我们沙阳郡,难不成就找不出一个够资格的郡兵统领么?”刘老太爷厉声道。
“是,父亲,我知道了。”刘兴文昂起头,大声道。熟知老太爷脾气他,知道父亲这一次是真正动气了。
“这一次,咱们沙阳郡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刘老太爷环视着周围四大家族的族长,“如果失败,身死族灭,我们数百年来无数祖宗辛苦积累的财富,转眼之间便会成为城外这些蝗虫的排泄物,看看长阳郡的下场,大家便可以知道,莫洛过处,几无憔类。所以值此时刻,我们更要精诚团结,抱成一团,方有存活的可能。你们,明白吗?”
“明白!”黄陈田方四大族长连连点头。
“我知道,包括我们刘家在内,各大家族手里都有一支力量不菲的私兵,这一次,全都给我拿出来,我要将这些私兵组成一支预备队,随时援救在敌人攻城时出现的险情。四位族长,可有意见?”
四家族长只是稍显犹豫,便点头答应。
“四大族长,都是八级巅峰好手,各自镇守一门,以防敌人高手突击,老头儿居中策应。”刘老太爷看着众人:“全城防守体系,由兴文负责,权郡守,你虽不上城墙,但也责任重大,一是所有的后勤,一定要筹措运送及时,二是严防城内奸细作乱,前些时日,城内涌进不少难民,内里难说便有莫洛的奸细。三,你还要召集更多的青壮,以随时补充城墙上的损失。”
“明白了。”众人都是点头称是,面对着莫洛的数十万攻城大军,所有人都懂得,如果不能守住沙阳郡城,一切皆休。
“敌人攻城,就在这数日之间了。”刘老太爷最后看了一眼城外密密麻麻的敌人,微微闭了闭眼,转身便向城下走去,“兴文值守,其它人先回去吧,养精蓄锐,准备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的财产而奋战吧!”
深夜,刘家密室,刘老太爷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脸上潮红之色一闪而逝,盘膝坐在一边的刘保担心地看了一眼刘老太爷。
“老了,不中用了。”刘老太爷摇头叹息。去年年末,与周文龙那一场火并,虽然赢了,但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虽然刘家底蕴深厚,灵丹妙药,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但杀一位九级高手,又岂是那样易与的?虽然过去了半年,但内伤却仍是没有完全好转。
周文龙虽然只是刚刚踏入九级,但刘老太爷跨入九级虽然已经有年头了,但却也是裹足不前,只不过胜在功力更深厚而已,加上年岁已大,受了伤,更不容易好转。而更让他胆寒的是,这一次来的莫洛,那可是九级巅峰的人物,卫庄大师的弟子。光是他们这名头,就足以吓煞绝大部分人。
如果是寻常的比武较技,刘老太爷早就投子认负,可现在,莫洛却是要挖了他刘家的根,纵然明知不敌,却也要搏上一搏。毕竟两军交战,不同于个人比武斗狠,只在战争赢了,即便个人输了,这笔帐也算得过来。
刘保看着刘老太爷踌躇半晌,仍然从一个小小的锦盒内掏出一枚黑沉沉的丹药,顿时面色大变,抢前一步,攥住了刘老太爷的手腕:“老爷,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