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流下意识的朝着那巨大的水球走过去，因为他无法理解，水为何会以如此怪异的形态出现。

毕竟有听过一潭清水，一片池塘，什么时候还有过“一球水”了，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嘛。

不过吃惊和意外也只是有一些，相比自己如今身体上的状况，眼前这些还真的不算是什么大事。

从逻辑上来说，眼前看到的这些，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事，然而事实真的如此么。左风很快就会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眼前所见的这一幕，到底意味着多么惊人的事实，他到此刻还一无所知。

步伐不急不缓，殷无流径直来到那巨大的“水球”前，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水球”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忽然留意到，“水球”表面上倒映出来的身影。

虽然因“水球”表面，并非呈现出一种平面，所以映照出来的景象也显得有些扭曲，可是殷无流还是能够大致看清楚。现在的殷无流就好像在照镜子，映照出的影像略有些别扭罢了。

现在的殷无流，早已经无心再去理会，那映照出来的影像有所偏差，他所在意的只有水泡表面，自己如今的身形与容貌了。

之前因为突然间拥有的一具血肉身躯，殷无流为此而惊讶不已。却忽视了一些细节，直到此刻站在那“水球”前，他才真正注意到，现在的自己变化实在有些骇人了。

那映照出来的模样，并非是一位皓首老者，而是发黑如墨身材健硕的青年。当看到这青年容貌和身形的一刻，殷无流瞬间有些恍惚，因为那青年人就是自己，只不过是自己十几岁时的模样。

有些时候殷无流追忆过往，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年轻时的模样。可是此刻站在这“水球”前方，他忽然发现，这“水球”映照的模样，正是自己记忆中都搜寻不到的样子，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一种别样的感慨与滋味。毕竟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风雨雨，回首之时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其实有的时候连殷无流，也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可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搞丢了，当初的那个自己。

也许第一次同门比武中，暗中对比武的师兄用了卑鄙的毒物。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触犯门规的事情，将三名同门杀人灭口，也许是……

太多事情殷无流已经记不清楚，好像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位掌月殿心狠手辣的掌月使殷无流。

如今突然看到自己曾经的模样，殷无流在错愕和感慨之余，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竟然眼眶都微微有些湿润了。

如果说之前一连串的遭遇，让殷无流感到巨大的震惊，那么此刻所见的一切，就是对他触动最深的。

虽然有泪水在眼睛中打转，可是殷无流却坚决不肯收回目光，似乎他已经不自觉的被自己此时的模样，而深深的吸引住了。

年轻人很难理解，此时殷无流所表现出来的状态，甚至会认为那是一种恶心的自恋。

假如是上了年纪的人，能够十分理解，殷无流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状态。那是经过岁月的蹉跎，猛然间回首过往，却发现早已将当初的自己弄丢了。

即便是殷无流，曾经也是一名青春热血的青年，有着自己的梦想与抱负。只不过那一切随着岁月的洗刷后，终究还是没有剩下什么。

所以殷无流此时凝望着的，并非那“水球”映照出来的影像，而是在凝望着曾经的自己。

慢慢的殷无流才开始注意到，除了自己容貌变得年轻，自己如今的装束，竟然也不是自己进入极北冰原时所穿的那一套。

此时自己身上所穿的服饰，为月白色的锦袍，上面镌绣着一道道色彩缤纷的淡蓝色花纹。看上去就好像月光洒落在白雪之上，带给人一种干净幽冷的味道。

这套衣衫殷无流当然不会陌生，因为在宗门当中，每隔五年都会有一批少年人，穿上这样的衣衫，受到宗主亲自指点修行。

而这套衣衫对于殷无流来说，却还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记得那是在他十六岁那年，殷无流以宗门比试中，第一名的成绩进入的掌月殿。

而且当年这套衣衫，还是宗主亲自赐予下来，衣衫之中蕴含的月华是其他同门的五倍以上。

这一生殷无流都无法忘记那一天，穿上这套锦袍的那一天。可以说那就是他这一生，最为荣光的一刻，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停留在那一天。

在穿上宗主赐予的锦袍，于那掌月殿广场的高台之上，俯瞰着众位同门师兄弟，那一刻的殷无流豪气干云，他为自己定下了目标，二十年内成为掌月殿的殿主，四十年内，成为月宗宗主。

然而七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他也仅仅只是成为掌月殿的掌月使，而且可以预见的未来，没有什么特殊意外的情况下，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掌月殿殿主。

所以有时候人的悲哀，并非是自己不够努力，也不是运气比较差，更不是错过了某一个重要的机会。而是运气、机会和努力全部都具备，偏偏就是无法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