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将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病了?竟然这么巧?你们奶奶病,她也跟着病?这分明就是故意躲懒,不想给你们奶奶侍疾!好一个南姨娘啊,仗着自己是个贵妾,就敢不将正室夫人放在眼中,这若是搁在我们张家,早就将她乱棍打一顿,提着脚发卖了!”
好大的威风啊!
张太太惯会虚张声势,她要是真有这样的能耐,也就不会被几个小妾压得抬不起头了。
发了一阵脾气,张太太重新捧起了茶盏。
“郎中说,你们奶奶这一场病是忧思过度,操劳所致,需得静养,我这个做娘亲的,也不能总守着她,可不找个稳妥的人守着吧,我又怕那些伺候的丫头偷懒,不经心,这一来二去的,就想到了你们身上。”
我垂眸冷笑。
何必说这些歪歪绕绕,直截了当点了我们的名,说叫我们来侍疾,谁还能拒绝不成?
偏要学官家太太,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显着她了。
“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要说?谁若是病了,不舒服,那就趁早说出来,免得我一会儿点了你们的名,你们却推三阻四的。”
卫可心第一个站出来:“亲家太太,我身边的大丫鬟,一个没了,一个病得厉害,我那院里现在一团糟,我自己也不是个结实身子,实不相瞒,我今儿个是带着病来给奶奶请安的。”
“在这屋里站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头晕,若是给奶奶侍疾,我怕过了病气给奶奶,二则,我也怕自己病着没法干活儿,反倒叫那些偷懒的丫头们得了意。”
我站在最后,打量着前头的几个人。
卫可心刚开口,李姨娘就气得咬牙切齿。
等卫可心说完,她就紧接着道:“亲家太太,我这几日正来喜呢,身上脏,怕给奶奶添晦气。”
张太太捂着鼻子往后坐了坐,厌恶地挥挥手,叫李姨娘赶紧回去:“既来了癸水,那就好生躺着,到处瞎转悠什么?怪不得我闻着一股骚味儿呢,原来是你身上的。”
李姨娘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淡淡地给张太太行了个礼,就领着宝蟾走了。
卫可心紧随其后,小花厅很快便只剩下我一人。
我忙道:“亲家太太,我也正病着呢……”
“你这脸色白里透红,哪像个病人的模样,”张太太笑着打断我,将我的话堵了回去,“你是从张家出来的,打小儿就伺候你们奶奶,你们奶奶早就习惯了,这会儿正想着你做的海蛎子豆腐羹呢,你赶紧去做一碗来,你们奶奶今儿个就要吃上这个。”
啧啧,二奶奶还想吃海蛎子豆腐羹呢,怎么不吃死她!
我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亲家太太,非是我不想给奶奶侍疾,实在是我也病着呢,光是从我那院里走过来给奶奶请安,就累得我双腿发软,眼前发黑,叫我给奶奶侍疾,那就纯粹是给奶奶添堵。”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病了!”
张太太举起茶盏就摔,一只粉彩描金牡丹茶盏就这么没了。
这都是成套的东西,少了一只杯子,便不能用了。
造孽呀,张太太以为千户府是他们张家嘛,想砸什么东西就砸。
这可是在千户府!
千户府的宅子就挨着李家的登州府老宅,原是前朝一个高官的养老宅子,被圣上下旨赐给二爷,里头的一应陈设茶具,却是开了老宅的库房搬过来的。
有些东西还是内造的稀罕玩意儿,坏了就没了。
张太太却凭着自己的心性儿随手乱砸,过后管事妈妈们对单子,就得从二奶奶的私账上扣。
我抿了抿唇,二奶奶的私账还能撑得到几时?